两人回到竹屋时,已经过了午时。
云珩唤住准备告辞的沈烬:“留下来用饭吧,正好让你尝尝烤土豆,这东西没毒的。”
沈烬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后低声道:“……好。”
真是惜字如金。
云珩利落地用匕首削着土豆皮,然后把削好的土豆泡在香草水中。
一刻钟后,她用竹条串起土豆,架在火堆上烤制。
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脸庞,沈烬始终沉默如石。云珩一边翻动土豆,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闲话,直到口干舌燥。
“不能总是我在说,你在听。”她突然停下,歪头看向沈烬,“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吧。”
“以前?”沈烬抬眸,火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动。
“就是你和崖头军守在红山岭的事。”云珩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旁人说你如何率领崖头军守护狮鹫族的第一道屏障,但那都是传言。我想听些真实的趣事。”
她注意到沈烬握着竹条的手骤然收紧,骨节泛白。
触及心事了吗?
云珩垂下眼眸,声音刻意放轻:“我从没离开过部落。阿娘阿爹忙于族务,能陪我的时间很少。”
她拨弄着火堆,火星噼啪作响。
“就连祖父祖母的存在也是最近才知晓,可他们根本不住在部落……这么多年,我一次都没见过。”
火光映照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落寞。
“堂姐待我虽好,但我……”她顿了顿,“不能总去叨扰她。”
烤土豆的气渐渐浓郁,云珩翻转竹条,轻声道:“若觉得崖头军的事不便说,那……讲讲你见过的趣事也好。我从未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只试探着伸出爪子的小猫。
云珩心里清楚,要想真正了解这个兽人世界的实况,最好的方式就是从身边这些兽人口中探听。
毕竟她的酒楼计划不可能只局限在有狐部落一处,但若随便在街上拉着陌生兽人闲聊,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因此,与他们单独唠嗑才是最好了解本世界的最好方式。
嗯,还有苍敏。
那姑娘只想着吃,没啥心眼子。
即便没有抬头,沈烬也能感受到云珩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落寞。
她去啸月峰,也是因为从未离开过部落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他舌头动了一下。
而且,她还被烫伤了。
但……没有灵赋护身的她若是贸然离开狐族领地,实在太危险了。
除了谢长离,没有兽人能瞬间到她身边。这种拱手让给其他雄性的机会,怎么可能?
沈烬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外面没有那么好。”
他盯着跳动的火焰,“残忍凶残的兽人多的是,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更是常见。有些表面和善,实则专骗独行雌性试药。还有些会伪装成商队,实则干着掳掠的勾当。”
火光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冷硬:“我曾见过一个部落,他们用迷药将过路兽人迷晕,活生生剥皮取骨,制成法器。还有的会在水源下毒,等旅人毒发后洗劫一空……”
忽然。
一声轻若蚊呐的疑问刺破凝滞的空气:“沈烬,你是因为亲身经历过这些,所以才说得这么清楚吗?”
沈烬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却像被无形的荆棘缠住了咽喉。
一股酸涩感从心底翻涌而上,像是有人在他胸腔里塞了什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蚀般的疼痛。
那些刻意尘封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
残阳如血染红的戈壁,在黄沙中渐渐冷却的同伴尸体,刀刃斩入骨肉时令人牙酸的闷响,还有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亡魂最后定格的眼神……
“沈烬,你可得意了?”
记忆中的声音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都是你的独断专行!”
“啊——!”
凄厉的惨叫在耳畔炸响,他条件反射地绷紧背部肌肉,握着竹条的手指骤然收紧。
老竹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青白的指节几乎要刺破皮肤。
一滴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在下颌处摇摇欲坠。
对不起。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舌尖尝到铁锈味才意识到咬破了口腔内壁。
一定会让你们得到安宁。
火堆突然爆出“噼啪”脆响,迸溅的火星像一群受惊的萤火虫。
烤土豆焦黄的表皮裂开缝隙,溢出浓郁的淀粉香气,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凝结的沉重。
云珩无意识地用树枝戳弄火堆,飞溅的火星在他裂金色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既然外面不好,”她刻意放轻的声音里带着试探,“那便先在部落里待着好了。”
树枝“咔嚓”折断在她掌心,“我毫无灵赋本就不该对外面……抱有什么幻想。”
沈烬的嘴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沉默地拾起一根枯枝,指尖摩挲过粗糙的树皮,慢慢将其折成三段投入火中。
跃动的火焰将他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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