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空气中弥漫着药材特有的苦涩清香。
他望着药柜前忙得脚不沾地的孙大夫,指腹摩挲着怀里的面具碎片。
孙老头是洛宁城有名的“活药典”,十年前他给奶娘治咳血时,曾瞥见对方袖中露出半卷《千金方》抄本,墨迹和神判门藏书阁的古籍如出一辙。
“方更夫?”孙大夫掀开竹帘,手里端着药碗,声音透着几分惊讶,“这么早来,可是又有人需要写状纸?”
方仁杰没接话,直接掏出面具碎片。
孙大夫的手一抖,药碗“啪”地摔在青石板上,褐色药汁溅湿了他的麻鞋。
“这…这是血蚕丝。”孙大夫的指尖发颤,凑近了闻,语气几近惊恐,“西域千年血蚕的丝,得用处女的血养三年,再拿雪山顶上的冰蚕吐的丝编。
我师父当年在皇宫当御医时,见过太后的寿礼里有半张,说是能让人易容成另一个人,连骨相都能改。”
他突然抓住方仁杰的手腕:“小方,你从哪弄来的?
这东西…这东西二十年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当年神判门灭门,我师父说他们家传的‘千面谱’就用这血蚕丝写的,谁要是得了…”
“孙伯。”方仁杰抽回手,目光坚定,“您听说过何大师吗?
那个江湖上有名的易容宗师。”
孙大夫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何老七?
他二十年前就退隐了,住在城北破庙后面的竹楼里。
不过…小方,你最好别去。
我听走镖的兄弟说,上个月有个易容成富商的杀手,就是用的血蚕丝面具…”
方仁杰把碎片收进怀里,转身往巷外走。
晨雾里传来孙大夫的喊:“小方!
要是见到何老七,替我问声好,就说当年在药王谷偷摘灵芝的事,我孙守正…从来没后悔过!”
城北破庙的檐角挂着新换的铜铃,方仁杰仰头望去,看见竹楼的窗户透出点光。
风卷着晨雾掠过他的脸,他摸了摸腰间的判心刃,红绳在风里晃啊晃,像团未熄的火。
方仁杰的靴底碾过竹楼前的青苔时,竹帘“刷”地被挑开。
一个鹤发老者扶着雕花门框立在檐下,银须垂至腰间,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沟壑,偏生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人骨子里的念头。
“是神判门的小崽子?”老者声音像老树根擦过青铜,“三日前李府那摊浑水,你趟得挺利索。”
方仁杰喉结动了动。
他分明没报姓名,可何大师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红绳缠着的铜钲时,指节微微发颤——那是神判门独有的更夫信物,二十年前灭门夜,老门主就是握着这铜钲敲响示警的。
“晚辈方仁杰,求问千面术的破解之法。”他单膝点地,怀里的血蚕丝碎片隔着衣襟烫得慌。
三日前李府墙面上的易容残影、孙大夫说的“千面谱”、奶娘临终前的血誓,全在脑子里翻涌成浪。
何大师背过身去。
竹楼里飘出松烟墨的香气,方仁杰这才注意到墙上挂着二十余幅人皮面具,每幅都贴着泛黄的纸条,写着“张屠户”“王媒婆”“刘捕头”——全是洛宁城最普通的市井身份。
“十年前我收过个徒弟。”老者的声音突然哑了,“那孩子聪明得紧,能把易容术练到骨相重塑的境界,连我都看不出破绽。”
他想起李府残影里那道月牙疤,想起钱掌柜昨日在茶馆说“洛宁城要变天”时,喉结不自然的滚动——像极了易容者调整面具时的小动作。
“后来他偷了我的《易容要诀》。”何大师突然转身,眼里燃着火,“三个月前,有个戴血蚕丝面具的杀手去了六扇门大牢,杀了本该被斩首的江洋大盗。
那杀手的手法…和我徒弟练了三年的‘千面杀’一模一样。”
竹楼里的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方仁杰望着何大师颤抖的手从檀木柜里取出半卷古籍,封皮上“千面”二字的墨迹已经发黑,却仍泛着幽蓝的光——和他怀里那片面具碎片上的篆字如出一辙。
“破解之法在这。”何大师将古籍摊开,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块青灰色的石头,周围密密麻麻写满注解,“真面石,能照出易容者的本相。
十年前我在玉灵阁见过,那是洛宁城最老的典当行,地下密室藏着块拳头大的。”
方仁杰的手指抚过石图边缘的批注:“需以血启,见真章”。
他摸出怀里的面具碎片按在石图上,碎片突然泛起红光,在纸页上投出个极小的坐标——玉灵阁后院第三块青石板下。
“谢前辈。”他将古籍小心卷好,刚要收进怀里,何大师突然抓住他手腕:“那徒弟曾说要做‘千面毒杀’,用易容术扮成达官贵人投毒,让满朝文武互相猜忌。
小方,你若见到他…”
竹楼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梆子声。
方仁杰心头一跳——那是柳姑娘独创的暗号,三长两短,代表“急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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