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再次空寂。刘晔身体晃了晃,扶住椅背才勉强站稳。他看向依旧站在堂下的陆逊,眼神复杂:“伯言……你可知此计若败,庐江便是修罗场?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陆逊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清澈的眼眸迎上刘晔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小子知道。然,坐以待毙,十死无生。行此险计,九死一生。主公欲成非常之事,必行非常之险!小子……愿与主公共担此险!”
刘晔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这少年刻入心底。许久,他缓缓点头:“好……好一个陆伯言!自今日起,你便留在我身边参赞军务!”
“谢主公!” 陆逊再次躬身,稚嫩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计策既定,整个庐江城如同一个巨大的发条,在恐慌与疑惑中,被强行拧紧,按照一个十二岁少年的惊天之谋运转起来。
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被缓缓推开!吊桥轰然放下,砸在护城河岸!城头上,原本就不多的守军被撤走大半,只留下一些须发皆白的老卒和面带惧色的新兵,稀稀拉拉地站着,旗帜也被收走许多,显得异常萧条。城内街道,百姓被勒令如常行走,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脚步匆匆。
而与此同时,一捆捆沉重的蹶张弩、一张张巨大的床弩被悄悄抬上城头,隐藏在坚实的女墙垛口之后!一面面崭新的旌旗被卷起,堆放在箭楼角落!战鼓、铜锣被擦拭得锃亮,藏在暗处。五十名精挑细选的剽悍死士,如同泥鳅般滑入城外东南方向那片广袤无垠的枯黄芦苇荡中,消失不见。
一张无形的巨网,在洞开的城门和萧索的城头表象下,悄然张开,等待着那条即将到来的、名为周瑜的巨龙。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冬日的寒风掠过空旷的城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凄凉。
午后未时,远处浩淼的江面上,终于出现了遮天蔽日的帆影!
江东水师,来了!
战船如林,帆樯蔽日!巨大的楼船如同移动的堡垒,艨艟斗舰穿梭其间,船头劈开浑浊的江水,激起层层白浪。黑压压的船队一眼望不到尽头,肃杀的军阵之气,即使隔着宽阔的江面,也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庐江城头每一个人的心头!
庞大的船队在距离庐江水寨数里外的江心稳稳停下。一艘轻快的走舸,如同离弦之箭,脱离主船队,破浪而来!船头,一人迎风而立。
此人一身月白色儒衫,外罩素色锦袍,身形颀长,风姿卓绝。面容俊朗如雕刻,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尤其是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又带着洞悉一切的睿智与从容。他手中轻摇一柄洁白的羽扇,姿态潇洒闲适,仿佛不是来指挥一场灭城之战,而是踏青访友。
正是江东美周郎,周瑜周公瑾!
走舸在距离岸边一箭之地稳稳停住。周瑜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过洞开的庐江城门,扫过空荡荡的吊桥,扫过城头那稀稀拉拉、面带惧色的守军。他俊朗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反而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谜题。
“刘子扬……” 周瑜清越的声音,借助江风,清晰地送上了庐江城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从容与自信,“故人别来无恙?孙伯符之仇,江东十万健儿之怒,皆系于汝一身。开城献降,尚可保全庐江生灵。负隅顽抗……” 他羽扇轻摇,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珠落玉盘,“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声音不大,却带着无边的威严和冰冷的杀机,清晰地传入城头每一个守军耳中!本就恐惧的守军更是面无人色,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发抖。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到令人心悸的弓弦震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咆哮,猛地从庐江城头响起!压过了江风的呜咽,压过了周瑜的话语!
一道赤金色的流光,如同撕裂长空的陨星,带着焚尽万物的灼热和无坚不摧的穿透意志,从城头最高的箭楼处,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轰然射出!
目标,并非周瑜本人!而是他身后那艘巨大楼船主舰上,最高、最显眼的那面绣着斗大“周”字、象征着统帅威严的主帅大纛旗!
太快了!太霸道了!
周瑜身边护卫的江东健卒甚至来不及反应!
“嗤啦——!!!”
一声裂帛般的巨响!
那道赤金流光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坚韧的纛旗旗杆顶端!粗如儿臂的硬木旗杆,如同脆弱的麦秆,被那股沛然莫御的毁灭性力量瞬间炸得粉碎!巨大的“周”字帅旗,连同断裂的旗杆顶端,如同被斩首的巨鸟,在江东水师数万将士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轰然坠落,噗通一声砸入冰冷的江水中!
一箭!裂旗!
整个江面,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江水拍打船舷的哗哗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