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州牧府,议事正堂。
沉重的战鼓声刚刚停歇,余音仍在梁柱间沉闷回荡,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偌大的厅堂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血腥味、草药味,还有一种名为“疲惫”的沉重气息。文臣武将分列两侧,人人面带倦容,甲胄未卸者身上犹带征尘与干涸的血迹。刚刚经历与魔化曹操的决战,荆襄如同一个被抽干了力气的巨人,尚未喘息片刻,西北的惊雷便已炸响。
刘晔端坐主位,脸色苍白如纸,玉玺反噬带来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四肢百骸。他强撑着精神,将庞统的密信与安定发来的染血军报,重重拍在面前沉重的紫檀木案几上。沉闷的声响让堂下众人心头俱是一凛。
“诸公,”刘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沙哑与冰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马超,反了。”
他言简意赅,将庞统从荀彧魂体处得来的惊世秘闻——“玉玺非福”、“九鼎归真需大祭”、“西凉马有异”——以及安定急报中马超尽起西凉铁骑、与张鲁合流、打出“清君侧,诛国贼,迎天子”旗号陈兵散关的军情,一并道出。
“国贼?”老将黄忠须发戟张,猛地踏前一步,脚下青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环眼怒睁,声如洪钟,“他马孟起乳臭未干,也敢妄称国贼?!谁是国贼?诛灭曹操、力挽狂澜、保得汉室最后一丝元气的是谁?!是他老子马腾当年在许都摇尾乞怜吗?!竖子安敢如此!” 怒火在他胸膛里燃烧,牵动旧伤,让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汉升息怒。”诸葛亮的声音依旧清朗,却难掩眉宇间深深的倦色与凝重。他羽扇轻摇,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惊疑不定的脸,“马超此举,绝非一时冲动。其父马腾‘病重’时机蹊跷,恐非偶然。张鲁素来闭关自守,如今甘为西凉前驱,必有重利相诱。此二者合流,兵锋十万,绝非只为虚张声势。其志…恐在关陇,甚或…直指我荆襄!”
“军师所言极是。”马良(字季常)眉头紧锁,接口道,他手中捧着一卷摊开的简陋地图,“西凉铁骑,天下骁锐,尤擅野战奔袭。张鲁据汉中,扼秦陇咽喉,粮秣丰足,可为西凉坚实后盾。散关一破,渭水平原无险可守,长安危殆!若长安有失,则洛阳门户洞开,中原震动!届时,马超挟‘迎天子’之大义名分,号令群雄…我荆襄首当其冲!”
“怕他作甚!”甘宁(字兴霸)猛地一拍腰间刀鞘,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烛火下跳动,“西凉马儿再凶,还能凶过魔化的曹阿瞒?老子在云梦泽杀得他水鬼营片甲不留,还怕他旱地上的马贼?主公!给末将三千精锐,不,两千!末将星夜驰援散关,定叫那马儿有来无回!” 他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凶光,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鲨鱼。
“兴霸勇烈可嘉,”诸葛亮微微摇头,羽扇指向地图上的散关,“然散关险峻,易守难攻。马超陈兵关外,蓄势待发,必是做了万全准备。我军新遭大创,元气未复,士卒疲惫,粮秣转运艰难。若仓促以疲弱之师远赴散关,于险地与其生力军决战…实乃下策。”
“那依军师之见?”刘晔的目光投向诸葛亮,声音低沉。
诸葛亮羽扇轻点地图上散关以西、陇山以南的一片区域:“上策,不在守,而在‘断’!马超、张鲁看似合流,实则各有盘算,根基不稳。张鲁五斗米道根基在汉中,其弟张卫、谋士阎圃皆非易于之辈,岂会真心屈居马超之下?西凉军中,韩遂与马腾素来貌合神离,名为结义兄弟,实则互相提防。马超骤登高位,以少主之身统御骄兵悍将,其叔父马岱、大将庞德等心中作何想?此皆可为我所用!”
他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智慧光芒:“当务之急,是稳住散关防线,为我争取时间。可令安定太守死守关隘,深沟高垒,避其锋芒,耗其锐气。同时,遣能言善辩、熟知西凉内情之士,携重金厚礼,星夜潜入凉州、汉中!”
“一者,密会韩遂,晓以利害。言明马超年少气盛,此战若胜,韩遂必遭猜忌,鸟尽弓藏;若败,西凉基业毁于一旦。许以高官厚禄,离间其心!”
“二者,暗通张鲁心腹阎圃、张卫。言明马超豺狼之性,引其入汉中,无异于引狼入室。许诺若其按兵不动,或暗中掣肘马超粮道,则保其汉中基业不失,甚至可表其为汉中王!”
“三者,分化西凉诸将。马岱忠厚,庞德重义,未必全然赞同马超此等倾巢而出、孤注一掷之举。可设法传递消息,言明马腾‘病重’或有蹊跷…使其内部生疑!”
庞统不在,诸葛亮便是荆襄无可争议的智囊核心。他条分缕析,一针见血,将看似强大的西凉-汉中联盟的脆弱之处剖析得淋漓尽致。堂下众将听着,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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