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州牧府。
这座曾象征着荆襄权力核心的巍峨府邸,此刻已化作血火炼狱中的最后孤岛。洪水淹没了外城,浑浊的污水裹挟着浮尸和杂物,拍打着府邸外围高大的青石基座,水位仍在缓慢而坚定地上涨。府墙之上,临时搭建的工事后,残存的荆襄守军如同受伤的狼群,眼神凶狠而绝望。箭矢、滚木、碎石堆积在垛口,几口巨大的铁锅里,粘稠的火油在火焰舔舐下翻滚沸腾,散发出刺鼻的气味。空气里弥漫着水腥、血腥、焦糊和浓烈的死亡气息。
府邸深处,那座最高的箭楼顶层。诸葛亮凭栏而立,素色长袍的下摆沾染着斑驳的血迹与泥污。深秋的寒风卷起他散乱的鬓发,露出苍白如纸、布满疲惫刻痕的脸庞。胸前的伤口在每一次呼吸中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魂魄撕裂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两口冰封的古井,倒映着府外那片被洪水与魔物占据的死亡之地,平静得令人心悸。
视线所及,曾经繁华的街巷已成泽国。倒塌的房屋如同溺毙巨兽的骨架,半没在污浊的水中。水面上,漂浮着残破的旌旗、碎裂的兵器,以及更多肿胀发白的尸体。而在那片漂浮着死亡的水域中央,那尊失去了双头、仅剩庞大钢铁躯干和无数疯狂搅动水流的金属节肢的三首孽龙残骸,如同搁浅的洪荒巨兽,正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咆哮。它庞大的身躯每一次挣扎翻滚,都掀起滔天浊浪,撞击着州牧府的高墙,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数十条体型较小、如同金属蜥蜴般灵活的腐蚀魔蛟,正以其锋利的爪牙和喷射的暗绿水箭,疯狂地啃噬、腐蚀着府墙的根基!坚硬的青石在刺鼻的白烟中迅速变得酥松、剥落,如同被蛀空的巨木。
“军师!西角楼…西角楼墙基被蚀穿了!魔蛟…魔蛟钻进去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踉跄着冲上箭楼,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诸葛亮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水面上那尊狂暴的钢铁残骸。他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黄老将军何在?”
“黄将军…黄将军带着最后的亲卫队,在西角楼那边…堵缺口!弟兄们…快拼光了!那魔蛟…太多了!根本杀不完!”校尉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诸葛亮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刘晔燃尽的光尘,庞统消散的青烟,马良倒下的身影…以及君山祭坛上那两尊布满裂痕却依旧挺立的古鼎。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睁开眼,那冰封的古井深处,燃起了最后一点、名为“决绝”的火焰。
“传令。”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府外的厮杀与水浪,“放弃所有外围防线!所有残存将士,即刻退守内府主殿!依托石阶、回廊、假山,构筑环形防御!”
“收集府内所有存油!火酒!布帛!引火之物!堆于主殿四周回廊!”
“命人…凿穿主殿后墙,连通府内秘库!将库中所有…硝石、硫磺、木炭…尽数搬出!置于主殿中央!”
“告诉黄老将军…他的凤嘴刀…该饮血了!请他…务必退回内府!此乃…军令!”
命令一条条下达,冰冷而高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寒意。那校尉听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这哪里是防御?这分明是…准备将整座州牧府,连同所有人,化为一座巨大的焚魔熔炉!
“军师!这…这是要…”校尉的声音颤抖。
“照做!”诸葛亮猛地转身,那双燃烧着死志的眼眸如同利剑,瞬间刺穿了校尉的恐惧,“快去!若想为死去的袍泽,为荆襄的妇孺…争得一线生机,便按我说的做!”
校尉被那目光中的力量震慑,猛地一咬牙,抱拳嘶声道:“喏!”转身踉跄着冲下箭楼。
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残存的守军中激起最后的涟漪。短暂的绝望与骚动后,一股更加惨烈、更加疯狂的气息弥漫开来。没有人质疑,没有人退缩。他们沉默地执行着命令,如同即将赴死的殉道者。外围的抵抗迅速减弱,残兵们且战且退,向着内府收缩。一桶桶火油、一坛坛烈酒、一捆捆浸透油脂的布帛被堆放在主殿四周的回廊下。硝石、硫磺、木炭等物被源源不断地从凿开的秘库中搬出,堆积在主殿空旷的大厅中央,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府墙的崩塌声、魔蛟的嘶鸣声越来越近。洪水顺着被腐蚀的缺口,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开始涌入府内花园。
“军师!黄老将军…回来了!”一名亲兵冲上箭楼,声音带着悲怆。
诸葛亮望去。只见通往内府的回廊上,一道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捞出的身影,正拄着一柄断了一半、却依旧寒光凛冽的凤嘴刀,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来。正是黄忠!他断臂处草草包扎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身上铠甲破碎不堪,露出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半边脸被腐蚀水箭溅到,皮肉焦黑翻卷,惨不忍睹。他身后,仅跟着不足十名同样伤痕累累、摇摇欲坠的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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