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见他服软,脸色稍霁,又温言劝慰一番,还送了件新细布直裰和僧鞋,让他回僧堂反省去了。
这一“反省”,就“反”了三四个月。
鲁智深被关了禁闭似的,憋在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青菜豆腐,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那酒瘾就像小虫子,在心里挠啊挠。
转眼到了第二年二月,天气忽然暴热起来。鲁智深在僧房里闷得发慌,信步溜达到山门外。看着莽莽苍苍的五台山,刚想赋诗一首(如果他会的话),忽然——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一阵清脆的打铁声,顺着风从山下飘了上来!
这声音,如同天籁!瞬间点燃了鲁智深心中压抑已久的火焰!
“干呆么!”他一拍光头,两眼放光,“洒家早知山下有市镇,何苦抢那挑担汉的酒?自己下去买些吃,岂不快活?这几日嘴里淡出个鸟,正好去打个趁手的家伙!”
他立刻回房,揣上赵员外给的那些还没花完的银子,大摇大摆(其实是鬼鬼祟祟)溜下山去。
出了“五台福地”的牌楼,果然是个热闹市井!卖肉的、卖菜的、酒店、面店…应有尽有!最吸引鲁智深的,是那叮当作响的铁匠铺!
铺子里三个铁匠正挥汗如雨。鲁智深往门口一站,那铁塔般的身形遮住了阳光:“兀那待诏(师傅)!有好钢铁么?”
打铁的抬头一看,好家伙!新剃的青皮脑袋,一部短硬扎人的络腮胡根根似戟,眼神凶悍,先怯了三分。为首的铁匠停下手:“师父请坐,要打点啥?”
“给洒家打条禅杖,一口戒刀!要好铁!”鲁智深开门见山。
“好嘞!师父要打多重的禅杖?”
鲁智深大手一挥:“一百斤!”
铁匠手一抖,差点砸到自己脚:“我的佛祖爷爷!师父,一百斤?关王爷的青龙偃月刀才八十一斤!您使得动吗?依我看,打条四五十斤的,顶天了!”
鲁智深牛眼一瞪:“洒家不如那关王?他也是个人!那就打八十一斤的!”
铁匠哭笑不得:“师父,太重了不趁手,也不好看啊!这样吧,我给您打条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包管趁手!戒刀您放心,绝对用上等好铁!”
鲁智深琢磨了一下:“行!两件家什,几两银子?”
“实诚价,五两!”
“成!打得好,洒家另有赏!”鲁智深爽快付钱。又问:“有碎银子,请你吃碗酒?”
铁匠忙摆手:“师父自便,小人还得赶工呢!”
酒!又是酒!
鲁智深揣着剩下的银子,像闻着腥味的猫,开始在市镇上踅摸酒馆。
第一家,酒旗儿挑在房檐下。鲁智深掀帘进去,一屁股坐下,拍桌子:“拿酒来!”
掌柜的一脸为难:“师父,对不住啊!小人这房子、本钱都是寺里的,长老有法旨,卖酒给和尚吃,要追本钱赶人的!您高抬贵手,别处去吧!”
鲁智深道:“洒家不说出去便是!”
“那也不行啊师父!求您了,别为难小人了!”掌柜的连连作揖。
鲁智深无奈,起身出门。没走几步,又看见一家酒旗。进去,同样的说辞,同样的拒绝。连走了三五家,家家如此!鲁智深火了:“干鸟么!难道今日吃酒不成?”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顺着市梢往偏僻处走,远远看见杏花深处,挑着个草帚儿(乡村酒店的简陋标志)!是个傍村小酒店!破破烂烂,牛屎糊墙,上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酒仙。
鲁智深大喜,掀帘进去,靠窗坐下,粗声喊道:“主人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
庄家(店主)打量着他:“和尚,打哪儿来?”
“洒家行脚僧人,路过此地,讨碗酒喝!”
庄家摇头:“若是五台山寺里的师父,小人可不敢卖。”
鲁智深把眼一瞪:“洒家不是!快拿酒来!”
庄家看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声音又大,心里有点怵:“那…你要打多少酒?”
“啰嗦!大碗筛来!”
庄家不敢多问,筛了一大碗。鲁智深仰脖就干!“再来!” 连干了十来碗,面不改色。
“有甚肉吃?”鲁智深咂咂嘴。
庄家道:“早间还有些牛肉,卖光了,只剩些青菜豆腐…”
话音未落,鲁智深鼻子猛嗅:“嗯?好香的肉味!” 他起身走到店后空地,只见墙角沙锅里咕嘟咕嘟,正炖着一只肥狗!香气扑鼻!
“嘿!有狗肉!为何不卖与俺吃?”鲁智深乐了。
庄家赔笑:“小人以为出家人不吃狗肉…”
“放屁!洒家的银子是假的?”鲁智深摸出银子拍在桌上,“切半只来!捣些蒜泥!”
庄家不敢怠慢,连忙切了半只热腾腾的熟狗肉,捣好蒜泥奉上。鲁智深直接上手,撕下狗肉蘸着蒜泥,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又灌了十来碗酒!吃得兴起,哪管许多?
庄家看得目瞪口呆:“和尚…差…差不多了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