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的喀什高台民居浸在蜜色的午后阳光里,土坯墙的缝隙间钻出茂盛的桑树,巴掌大的桑叶在风里晃着,漏下碎金般的光斑。李可佳抱着相机跟着骆梓淇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脚下的红砖路坑洼不平,墙面上的维吾尔族纹样被岁月磨得模糊,唯有墙角的恰花(花盆)里,粉色的矮牵牛开得正盛。
一、迷路时的「花香引路」
转过第三道弯时,烤羊肉的香气忽然被风卷来,混着胡萝卜的甜与羊油的香,在舌尖勾出细密的口水。李可佳踮脚望去,前方的土坯房门口,穿艾德莱斯绸长裙的阿妈正往铁锅里添胡萝卜丁,橙红色的块状物落进滚热的羊油里,发出“滋啦”的响,油烟裹着香味漫出来,给青灰色的巷子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亚克西姆赛斯(你好)!”阿妈抬头看见她们,立刻笑着挥手,手腕上的铜镯子撞出清脆的响。李可佳这才发现,阿妈脚边的柳编筐里,堆着刚洗好的羊肉块——肥瘦相间的羊腿肉泛着新鲜的粉红,旁边的搪瓷盆里,泡着金黄的葡萄干,水珠顺着盆沿滴在红砖上,晕开深色的圆斑。
“进来坐,手抓饭马上好。”阿妈不等她们回应,就拽着李可佳的手腕往屋里走,穿过挂着土布门帘的过道,眼前忽然亮起来——四四方方的土炕上,铺着色彩鲜艳的地毯,窗台上摆着十几盆无花果苗,巴掌大的绿叶间挂着青色的小果子,阳光透过木格窗棂,在炕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二、土灶前的「锅气哲学」
铁锅里的羊油已经烧得发亮,阿妈把羊肉块倒进去,铁铲翻动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瘦肉的边缘很快变成焦褐色,肥肉渗出的油珠在锅里蹦跳,溅起细小的油花。“炒羊肉要用羊尾油,香得很。”阿妈指了指挂在厨房梁上的羊尾油块,“你看,这个部位的油,炒胡萝卜最配。”
李可佳蹲在土灶前,看阿妈往锅里添胡萝卜——橙红色的条状物刚接触热油,立刻染上一层透亮的光泽,羊油的香与胡萝卜的甜在高温下交融,形成一种带着颗粒感的香。“胡萝卜要炒到半软,让油吃透甜味。”阿妈往锅里撒了把盐,白色的颗粒落在胡萝卜上,像给橙红的海洋撒了把碎雪,“然后加大米,要选塔里木的长粒米,煮出来一粒是一粒。”
当大米铺在胡萝卜与羊肉上时,阿妈用木铲在米面上戳出几个气孔,“这样蒸汽能透进去,米才会软而不烂。”她往铁锅里浇了勺热开水,水面没过米层一指节,然后盖上厚重的木锅盖,“小火焖二十分钟,等水汽把米‘叫’熟。”土灶里的梭梭柴“噼啪”烧着,火光照亮了阿妈脸上的皱纹,也把李可佳的鼻尖映得发红——那是被锅气熏出来的、带着烟火味的暖。
三、土炕上的「手捏饭团」
揭开锅盖的瞬间,胡萝卜的甜香混着羊肉的浓鲜涌出来,大米吸饱了汤汁,颗颗泛着油光,羊油凝结成细小的油珠,点缀在米面上,像撒了把碎金子。阿妈用铜勺把饭盛进搪瓷盆,随手抓了把葡萄干和杏干埋进饭里,“甜口的手抓饭,要有点果子‘解腻’。”她递给李可佳一块干净的纱布,“擦把手,用手捏着吃,才有味道。”
第一次用手抓饭,李可佳的指尖刚触到温热的米饭,米粒就顺着指缝漏下去,阿妈笑着握住她的手,把米饭、胡萝卜、羊肉丁捏成个紧实的饭团,“拇指、食指、中指用力,像捏馕坑的面团一样,把饭‘聚’起来。”当饭团被送进嘴里时,羊油的香、胡萝卜的甜、羊肉的嫩、还有葡萄干的蜜,在舌尖炸开——那是种带着颗粒感的丰富,每嚼一口都能尝到不同食材的层次,连指尖沾着的油香,都成了味觉的延伸。
骆梓淇的镜头对准土炕上的场景:李可佳和阿妈并排坐着,膝盖上垫着花布餐垫,手里的饭团还滴着油珠,阿妈正往她碗里添第二块羊肉,嘴里说着“多吃点,丫头太瘦”,背景里的无花果盆栽在阳光下轻轻晃动,窗棂的影子落在她们身上,像给画面镶了道会呼吸的边。
四、窗台下的「家常絮语」
吃着手抓饭,阿妈指着墙上的老照片:“这是我丈夫,以前在巷口卖烤包子,现在老了,走不动咯。”照片里的大叔戴着褪色的花帽,站在馕坑前,手里举着刚出炉的烤包子,笑容里露出雪白的牙。“这些年,巷子里的游客越来越多,”阿妈往她们手里塞了块馕,“但手抓饭还是要在家吃,锅气足,人心也足。”
李可佳望着土灶上的铁锅——锅底结着一层金黄的锅巴,那是米饭与铁锅亲密接触的“勋章”,用勺子刮下来,咬一口“咔嚓”作响,混着胡萝卜的甜,比任何零食都香脆。她忽然想起在西藏迷路时,扎西阿妈往她们手里塞青稞面的场景——原来无论高原还是盆地,陌生人的善意总是藏在食物里,带着刚出锅的温度,带着“自家厨房”的烟火气,让迷路的人忽然有了“回家”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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