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的偏殿内，铜雀灯台上的烛火忽明忽暗。七根三寸长的金针钉在李瑁的四肢与胸腹要穴，针尾缀着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孙思邈的白眉下，那双看透生死的老眼此刻格外凝重。他指尖的第八根金针在烛光中泛着奇异的光泽，针身上密密麻麻刻着道家的符文。
"这一针下去，殿下会忘记三件事。"老药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杨玥的泪，陨铁的光，和您袖中的火药引信。"
李瑁在檀木榻上剧烈挣扎，手腕被牛筋绳勒出深紫色的淤痕。他赤红的眼珠凸出，额角青筋暴起："老匹夫！你敢——父皇不会放过你！那些泪晶...那些蓝色的宝贝...都是我的！"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李瑁狰狞的面容。他的嘴角不断有黑色血沫涌出，血中夹杂着细小的蓝色晶体，在烛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孙思邈长叹一声，抬头望向殿顶的藻井。那里绘着北斗七星的图案，此刻正与李瑁身上的七针位置一一对应。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老药王喃喃自语，"殿下，老朽今日要借北斗之力，封住你魂魄中那些不该有的记忆。"
纸门外，玄宗的身影如鬼魅般静立。他手中把玩着一块拇指大小的蓝色晶体，那正是杨玥——如今的寿王妃的眼泪所化。晶体内仿佛有液体流动，在闪电照耀下投射出诡谲的光斑，映在皇帝深不可测的眼眸中。
"叮——"
第一声铃响，孙思邈的针已刺入李瑁右手的合谷穴。李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殿内所有铜镜同时出现裂纹。
"这是要你忘记如何点燃引信。"老药王的声音忽然年轻了许多，白发间竟有几缕转黑。
李瑁的左臂突然暴起，牛筋绳应声而断。他的指甲变得漆黑尖锐，直抓向孙思邈的面门。老药王不避不闪，左手结印，右手金针如电，精准刺入李瑁左臂的曲池穴。
"叮——"
第二声铃响，李瑁的左臂无力垂下。他口中喷出的黑血更多了，那些蓝色晶体落在地砖上，竟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这是要你忘记陨铁的光。"孙思邈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第三针落在足三里，李瑁的双腿猛地抽搐；第四针扎进膻中穴，他的胸口突然凹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挣扎；第五针定在百会穴，李瑁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
当第六针封住李瑁的哑门穴时，整个偏殿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铜铃的余韵在空气中震颤，以及李瑁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
孙思邈的衣袍已被汗水浸透，他抬头看向窗外的闪电，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就在下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的刹那，他手中的第八根金针如流星般刺向李瑁的眉心。
"叮————！"
这一声铃响悠长刺耳，殿内所有烛火同时熄灭。黑暗中，李瑁的身体剧烈痉挛，七窍中涌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纯粹的蓝色光流。那些光流在空中交织，隐约形成一个女子的轮廓，又很快消散。
当侍从们重新点燃灯烛时，李瑁已经安静下来。他的眼神空洞，嘴角挂着痴傻的笑容，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孙思邈踉跄后退几步，扶住案几才没有倒下。他看向纸门的方向，声音沙哑："陛下，可以进来了。"
玄宗推门而入，龙袍上还沾着夜露。他的目光先是在李瑁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向地上那些蓝色晶体碎屑。
"孙药王辛苦了。"皇帝的声音温和得可怕，"瑁儿他...还会记得什么？"
孙思邈缓缓摇头："只记得自己是寿王，是陛下的儿子。其余关于陨铁、泪晶和...寿王妃的事，都已封印。"
玄宗蹲下身，用一方丝帕小心收集那些蓝色晶体："这些泪晶，还有用吗？"
"陛下！"孙思邈突然提高声音，"这些是至邪之物！寿王妃的眼泪因陨铁而异变，能乱人心智。寿王殿下就是长期吸食这些，才会..."
"朕知道，朕知道。"玄宗微笑着打断他，将包着晶体的丝帕收入袖中，"药王年事已高，今晚就在兴庆宫歇下吧。来人，送药王去厢房。"
当孙思邈被搀扶出殿后，玄宗独自站在儿子榻前。"可惜啊，瑁儿。"皇帝轻声自语，"你若能控制这力量，本可以成为朕的左膀右臂。现在。。可惜啊！"
窗外，雷声渐远。但长安城上空的乌云并未散去，反而愈发浓重，仿佛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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