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的晨钟刚敲过第三响，知客僧慧明就黑着脸站在了忘忧居门前。
"施主！"他宽大的僧袖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贵店的'紫龙须'害我师弟破了荤戒！"
苏晚正往木桶里倒红薯淀粉，闻言差点打翻盆子："大师，咱们的粉是素的！"
"素？"慧明从袖中掏出一块油纸包，展开是半截粉条，"昨日净心师弟吃完，半夜竟..."
他忽然涨红了脸说不下去。崔衍抱臂倚在门框上，嘴角微扬："竟如何？"
"竟...竟梦到烤羊腿！"慧明痛心疾首，"还说了梦话！"
事情远比苏晚想象的严重。
小和尚净心被辣得神志不清，半夜偷溜去井边喝水时，竟把方丈精心培育的菩提树当成了茅房。那棵从天竺移植的圣树，如今散发着可疑的酸辣味。
"阿弥陀佛。"孙思邈听完原委，从药柜取出一包褐色粉末，"老朽这有'清心散'，化在水里浇树..."
"且慢！"白眉方丈突然现身，鼻翼微动，"这粉条...当真没加荤油？"
阿沅急得举起醋坛子："我们对佛祖发誓！"
三日后，慈恩寺山门前支起了施粥棚。
大锅里翻滚着琥珀色汤底，寺里独创的"罗汉粉"香气四溢——孙思邈用十八味药材调配，辣油改成了茱萸蜜，最后撒上炸得酥脆的慈菇片。
"此物开胃却不乱性。"方丈亲自为流民盛粉，"辣中见苦，苦中有甘。"
最神奇的是净心小和尚，连吃七日罗汉粉后，居然在佛前顿悟，写下首《辣味偈》：
"一口辣穿喉，方知我是我。"
消息传到玄都观，纯阳子道长坐不住了。
"秃驴安敢如此！"
青玉拂尘重重砸在香案上，震得铜炉里的线香齐齐折断。玄都观主张玄素盯着弟子呈上的"罗汉粉"，白须无风自动。
"师父息怒。"大弟子韩远桥捧着一卷《黄庭经》，小心翼翼道："听说慈恩寺的粉能助人开悟..."
"放屁！"老道一脚踢翻蒲团，"定是孙思邈那老匹夫在搞鬼！"他忽然眯起眼睛："去，把炼丹房的八卦炉抬来。"
三日后，玄都观前支起了口奇特的铜锅。
锅分阴阳两半，左半边清汤浮着太极图案，右半边红汤翻涌如岩浆。纯阳子手持桃木剑，脚踏禹步高喝："离火生精，坎水养神——起！"
围观的香客们只见锅中粉条自动分成黑白两色，在阴阳鱼眼处交汇。更绝的是，吃白粉者神清气爽，食红粉者满面红光。
"此乃'太极粉'！"韩远桥高声宣布，"左半碗通任脉，右半碗贯督脉..."
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挤出个慈恩寺的知客僧："荒谬！分明是偷学我寺的..."
"秃驴看打！"纯阳子抄起浮尘就抽。
五月初五，一场别开生面的"嗦粉论道"在朱雀大街展开。
慈恩寺摆出十八罗汉阵，每个和尚面前放着碗"罗汉粉"；玄都观则列七星坛，道士们捧着"太极粉"严阵以待。京兆尹被迫坐镇裁判，额头渗出冷汗。
"佛曰：辣即是空！"净心小和尚率先发难，"施主这红汤乱性..."
"道言：阴阳调和！"韩远桥反唇相讥，"贵寺那茱萸蜜甜得发腻..."
两边越吵越凶时，人群里突然传来清脆的童声："娘亲，我想吃那个会变色的粉！"
两派信徒正为此在朱雀大街辩论得不可开交，最后竟发展成"嗦粉论道"。
"够了！"京兆尹拍案而起，"再闹就禁粉！"
"诸位——"
苏晚推着独轮车挤进人群，车上木桶冒着热气。她舀起一勺晶莹的粉条，倒入半红半白的汤碗，竟自动分层成太极图案。
"这是......"纯阳子瞪大眼睛。
"忘忧居特供'调和粉'。"崔衍抱刀而立，"番薯粉配葛根粉，辣油分三成七。"
最绝的是阿沅捧出的酱料碟——左边是慈恩寺的茱萸蜜，右边是玄都观的五辛膏，中间用香油画了道S型曲线。
两派高人面面相觑，同时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这场闹剧最终惊动了闭关的清微观主。
白眉老道尝过三家粉后，在朱雀门上题了四个大字：
"好吃就行"
据说纯阳子看到后气得闭关三月，出关时却带着新研制的"三清粉"——碗分天地人三层，吃得人白日飞升。
而净心小和尚某日路过忘忧居，偷偷对阿沅说："其实...太极粉配罗汉酱最好吃。"
当天下午，忘忧居收到两块匾额：
慈恩寺送"辣醒禅心"
玄都观赠"水火相济"
腊八节这天，净心小和尚成了忘忧居常客。
"施主，今日有新品否？"他光头上还留着戒疤，眼睛却亮晶晶的。
苏晚笑着端出"雪霞粉"——用冬笋熬汤，辣油里掺了梅花蕊。小和尚吃得满头大汗时，忽然抬头：
"施主，你说辣味算不算一种修行？"
后厨传来"咣当"一声——正在切菜的崔衍，把砧板劈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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