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禾的手指死死抠着那张薄薄的签收单,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粗糙的纸面里。
那个细微的、带着习惯性上挑回勾的笔锋,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彩布送货人!金声彩电签收人!同一个!
笔记本上“大贪!危险!”的猩红大字和林小雅平静织毛衣的画面在脑海里疯狂撕扯,最终被眼前这铁一般的笔迹证据彻底轰碎!
“操!笔记本真他妈是错的!”一股混杂着狂喜和愤怒的热流直冲头顶,陈青禾猛地抬头,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林干…”
话没出口,就被那扇“吱呀”一声推开的库房门死死堵在了喉咙里。
一只崭新的黑色皮鞋,无声地踏进了布满灰尘的昏暗空间。
库房里弥漫的灰尘被门带进来的气流搅动,在昏黄的光线下狂乱飞舞,像无数细小的幽灵。
陈青禾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扭头,心脏在肋骨后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只剩下被巨大恐惧攫取的惨白。
门口,逆着门外走廊里稍显明亮的光线,站着两个身影。一高一矮,都穿着崭新的、带着廉价光泽的黑色夹克,紧绷绷地裹在身上,透着一股刻意模仿城里人却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土气。矮个子歪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带着戾气的下巴。高个子则剃着青皮,头皮上几道新鲜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狰狞的暗红,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陈青禾和他手里那张签收单上!
正是昨天下午,给文艺汇演送那匹天价彩布的两个男人!
鸭舌帽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哟呵?陈干事?挺勤快啊?大清早跑库房来…查账呢?”他刻意拖长了“查账”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威胁。
陈青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签收单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撞到了身后堆放的杂物箱,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死寂的库房里格外刺耳。
“我…我找点东西…”他干涩地开口,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陌生,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角落——林小雅还坐在那里!
林小雅手中的毛线针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她依旧低着头,膝盖上放着那件深蓝色的毛衣,仿佛对门口突然闯入的危机毫无察觉。但陈青禾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她那只握着毛线针的右手,指关节微微收紧了些,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似乎也清晰了一瞬。
“找东西?”青皮高个嗤笑一声,往前踏了一步,沉重的皮鞋踩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陈青禾完全笼罩。“找什么?找我们哥俩昨天送来的彩布账?还是…找不该你管的东西?”他目光阴鸷鸷地扫过陈青禾手里的纸,又扫过角落里的林小雅,最后落回陈青禾脸上,带着赤裸裸的警告,“陈干事,乡里乡亲的,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手伸得太长…容易折!”
赤裸裸的威胁!像冰水兜头浇下!
陈青禾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冰冷的夹克内衬上。他强迫自己挺直脊梁,攥紧了手里的签收单,那粗糙的纸面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支撑。“什么该管不该管?乡里采购的账目,我作为干事,核对一下有什么问题?”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尾音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核对?”鸭舌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刺耳的干笑,往前逼近两步,几乎贴到了陈青禾面前,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和汗酸混合的臭味扑面而来。“陈干事,你年纪轻轻,不懂规矩。这账啊,是上面领导定的!轮得到你一个小干事来核?识相的,把那张破纸放下,当什么都没看见,赶紧滚蛋!不然…”他猛地压低声音,凑到陈青禾耳边,气息喷在耳廓上,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寒意,“…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跟他废什么话!”青皮高个显然没鸭舌帽那么“有耐心”,他猛地伸手,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直接朝着陈青禾紧攥着签收单的手腕抓去!动作又快又狠,显然是想强行夺走证据!
陈青禾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他猛地向后一缩手,同时脚下踉跄着向旁边躲闪!
“嗤啦——!”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
陈青禾虽然躲开了手腕被抓,但那张薄薄的签收单却被青皮高个的手指边缘狠狠刮到!纸张瞬间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最关键的那块写着送货人签名和电话号码的区域,被硬生生撕掉了一小半!
“操!”陈青禾看着手里瞬间变得残缺不全、如同废纸般的证据,一股巨大的愤怒和绝望猛地冲上头顶!他眼睛都红了,也顾不上害怕了,破口大骂:“你们干什么?!抢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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