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室的空气在王强剧烈的痉挛性恐惧后,仿佛被抽成了真空。只剩下他那破风箱般粗重、带着灵魂深处惊悸的喘息声,在惨白刺目的灯光下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溺水者最后的挣扎,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濒死的绝望。那份静静躺在冰冷金属桌面上的文件,印着“星辰资本(亚洲)”几个加粗黑体字的页面,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如同一个无形的黑洞,吞噬着王强最后一丝侥幸。
陈青禾和老严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却传递着千钧重担和刺骨的寒意。王强这绝非作伪、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恐惧,比任何痛哭流涕的忏悔、任何巧舌如簧的辩解,都更清晰、更冰冷地昭示着一个令人背脊发凉的事实:这个“星辰资本(亚洲)”离岸账户,其背后所代表的能量和背景,其恐怖的威慑力,恐怕远远超出了他们之前最坏的预估!它绝不仅仅是王强这个层级能够接触和操控的终点,甚至可能连王强自己,都只是匍匐在这条庞大利益链最末端、瑟瑟发抖的蝼蚁!
王强,这个在云川开发区看似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的副主任,很可能也只是一只更大、更恐怖、深藏于境外资本迷雾与境内权力阴影中的巨兽,伸向云川开发区这只肥美猎物的一条……微不足道的触手!
老严缓缓坐直了身体,那股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并未消散,反而更加凝练。他没有立刻逼问,而是给了王强几秒钟喘息的时间,让那份几乎将他撕裂的恐惧感在死寂中发酵、蔓延。经验告诉他,当恐惧达到这种程度,要么彻底崩溃,要么会本能地寻求一丝渺茫的生机——哪怕那生机只是海市蜃楼。
陈青禾则保持着绝对的冷静,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王强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他注意到王强涣散的眼神死死钉在“星辰资本(亚洲)”那几个字上,仿佛那是什么不可名状的诅咒源头,身体依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虽然微弱,却清晰可闻。这不是演戏,这是灵魂被彻底洞穿、暴露在某种远超他承受能力的恐怖力量面前的真实反应。
“王强,”老严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刺入王强混乱的意识,“看到了?怕了?怕就对了。这说明你心里还有点数,知道这‘星辰资本’四个字的分量!知道它背后站着的是什么!”
王强猛地一哆嗦,涣散的目光艰难地从文件上移开,惊恐地在老严和陈青禾脸上来回扫视,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哑气音,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四千八百万,老百姓的血汗钱,国家的建设资金,”老严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桌面上,也砸在王强的心上,“在你手里,打着‘合规’的幌子,玩着‘巧妙’的把戏,流进了你小舅子的‘鑫荣’,流进了你侄子的空壳建材公司!最后呢?像倒进无底洞一样,进了这个‘星辰资本(亚洲)’!进了这个你连名字都不敢提、一提就吓得魂飞魄散的离岸黑洞!”
老严的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倍增,几乎让王强窒息:“你王强,不过是个跑腿的,是个摆在台面上的‘白手套’!你以为你贪了,你占了,你威风了?你不过是在给那个藏在幕后的‘老板’当看门狗!替他啃骨头,替他背黑锅!现在东窗事发,你觉得你那个所谓的‘老板’,在这个时候,还能把手伸进这铜墙铁壁里来捞你这条看门狗吗?醒醒吧王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在他眼里,连条狗都不如!狗急了还能跳墙,你呢?你连跳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筛糠!”
“老板”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再次烫在王强的心尖上。他浑身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一种被彻底抛弃的绝望。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辩解什么,想喊出那个名字,或者想否认一切,但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只能发出“呃…呃…”的、意义不明的痛苦音节。
陈青禾适时地接上,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刺向王强心理防线上最脆弱的一点:“王强,你很清楚,‘星辰资本(亚洲)’意味着什么。它不是你能碰的层次,更不是你能承担的责任。你不过是这条利益链上最末端的一环,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卒子。现在,铁证如山,你跑不掉。但你想过没有,你在这里硬扛着,守口如瓶,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把你当弃子、让你独自面对万丈深渊的‘老板’?还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还能争取到一丝丝从宽的可能?”
陈青禾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那份简要说明上“星辰资本(亚洲)”的名字旁边,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这个账户,是终点,也是起点。是资金消失的地方,也是所有罪恶的源头之一。你怕它,因为你比我们更清楚,它背后连接着怎样深不可测的力量。但你再怕,也改变不了你已经被钉死在这个链条上的事实!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认清现实,认清你自己的位置——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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