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平原的深秋像浸了冰水的青铜镜,冷冽而锋利。玻璃工坊的烟囱吞吐着苍白的蒸汽,在灰蓝色的天幕下划出蜿蜒的痕迹。嬴傒踩着结霜的碎石步入地道,靴底与玻璃碎屑摩擦出细碎的响,惊飞了栖息在洞口的蝙蝠。地下三丈的寒气顺着领口钻入,他裹紧牛皮氅,指尖触到内衬里胡姬绣的雷纹 —— 那针脚细密如玻璃丝,在黑暗中隐隐发烫。
地道内弥漫着岩石的腥甜与糯米浆的温热,混合成一种奇特的气息。荧光棒每隔五步悬挂一支,幽蓝的光映着石壁上的蒙氏雷纹,仿佛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嬴傒的呼吸在护目镜上凝成白雾,他摘下镜片,用袖口擦拭时,看见陈武正蹲在第三根玻璃支柱旁,卷尺在荧光中泛着冷光。
"偏差增至一寸。" 陈武的声音像浸透冰水的弓弦,"岩层比预计的更松散。"
嬴傒单膝跪地,指尖叩击柱基。清脆的回响中带着细微的颤音,如同冰面下流动的溪水。他抽出玻璃刀,在支柱与岩壁的缝隙间注入松脂,琥珀色的液体顺着纹路渗入,蒸腾的热气中混着松针的清香。远处传来死士们开凿岩石的闷响,回声在地道内撞出悠长的尾音,惊得头顶的钟乳石落下几滴冷水,砸在他后颈。
"把防水膜换成三层。" 嬴傒站起身,拍掉膝头的泥土,"每层错缝三寸,用荧光粉标记接缝。" 他的目光扫过石壁上蜿蜒的水痕,那些蛛网状的纹路在荧光下泛着幽绿,如同某种远古生物的血管。死士们立刻行动,玻璃纤维布在肩头晃动,映出破碎的光斑,恍若流动的星河。
子夜时分,地道内的温度跌至冰点。嬴傒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晶,落在玻璃支柱上发出沙沙轻响。春桃送来的蜡丸在掌心化作粉末,胡姬的字迹在荧光下显形:望楼司增筑箭塔,地道需七日贯通。他抬头望向通风口,那里嵌着半块凸面玻璃,此刻正漏下一线月光,如同银线穿破黑暗的幕布。
"告诉娘娘,月食之夜必成。" 嬴傒将碎纸塞进石缝,指尖在玻璃上划出三短一长的暗号。通风口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衣袖擦过石壁,他嘴角微扬,想象着胡姬在宫殿那头屏息倾听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地道掘进至三百二十丈时,地下水脉的轰鸣已清晰可闻。嬴傒将玻璃探针刺入岩壁,荧光粉顺着水流扩散,在黑暗中勾勒出三条狰狞的水脉,如同巨蟒潜伏在岩层深处。他抽出玻璃剑,剑光劈开岩缝的瞬间,刺骨的地下水喷涌而出,在荧光棒的映照下形成半透明的水幕,折射出七彩光晕。
"用玻璃纤维布!" 嬴傒的 shout 被水声吞没。死士们立刻扑上,将浸过松脂的布料蒙在出水口,青铜夹具在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嬴傒弯腰调整阀门,冰冷的水流溅在脸上,顺着下颌滑入衣领,却抵不过心中的灼热 —— 他看见水幕中倒映的自己,护目镜下的眼神亮如星火,恍若当年在实验室面对爆炸的瞬间。
月食如期而至,地道内的月光被阴影吞噬。嬴傒站在试爆点前,手中的火折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猛火油在玻璃罐内轻轻晃动,如同沉睡的野兽。当最后一丝月光消失时,他果断擦动火折,幽蓝的火焰腾起,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
爆炸声如闷雷滚过地底,气浪掀起的泥土夹杂着玻璃碎屑扑面而来。嬴傒被陈武按在玻璃支柱旁,听着头顶传来胡亥的惊呼,混着通风口漏下的灰烬,轻轻落在他的睫毛上。尘埃落定后,地道内一片狼藉,却见玻璃支柱依然矗立,雷纹在荧光中清晰如初,恍若天镜的神迹。
"去看看通风口。" 嬴傒抹去嘴角的血沫,剑身上的荧光粉与远处的星光遥相呼应。陈武点头,带着死士向前突进。嬴傒独自留在原地,摸出怀中的琉璃珠,对着通风口残留的月晕转动。珠内的 "傒" 字在烟尘中明明灭灭,忽然映出胡姬的眉眼 —— 她正隔着地砖,与他共享这地动山摇的一刻。
地道外,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工坊,吹得玻璃幕墙哗哗作响。而在地底三百五十丈,嬴傒踩着碎岩前行,靴底的玻璃碴与荧光粉摩擦,划出一道道流光。前方,议事殿的地基已清晰可见,每一块石砖都在荧光中暴露无遗,如同摆在棋盘上的棋子。
"陈武," 嬴傒握紧剑柄,声音里带着金属的冷硬,"通知火营,明夜子时,让阎乐看看什么是天镜的怒火。" 他转身望向来时的路,荧光标记勾勒出的芍药在黑暗中绽放,那是他今早用玻璃刀刻下的,此刻正被地下水浸润,宛如鲜血凝成的花。
这一夜,地道内的玻璃支柱映着月食的阴影,如同列阵的卫士。嬴傒靠着支柱坐下,听着远处死士们的低语,忽然想起胡姬在信中写的:*"地火奔涌之时,便是天镜照临之日。"* 他摸出琉璃珠,放在掌心轻轻摩挲,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当黎明的第一缕光渗入地道时,他站起身,剑光在岩壁上划出最后一道雷纹 —— 那是给胡姬的信号,也是给大秦的誓言。
地道外,工坊的烟囱再次腾起蒸汽,与天边的朝霞融为一体。而在地底深处,嬴傒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荧光中,如同融入黑暗的星辰。他知道,当夜幕再次降临时,这道潜伏的地火将喷薄而出,照亮整个咸阳宫,也将照亮他与胡姬共同期许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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