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他猛地仰天狂笑起来,声音嘶哑刺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宣泄。清瘦的身体因为这狂喜而剧烈地颤抖着,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他高举着双手,似乎要拥抱这从天而降的泼天荣耀!什么梦境!什么灵魂的代价!在世俗最顶峰的功名面前,一切都值得!一切都微不足道!
汹涌的人群向他涌来,有羡慕的目光,有嫉妒的审视,更有谄媚讨好的笑脸和纷至沓来的恭贺。他被簇拥着,推搡着,如同众星捧月。他从未感觉如此“真实”地活着,如此“有力”地掌控着自己的命运!那支枯笔带来的所有空虚和恐惧,都被这巨大的、世俗的满足感暂时填满、驱散了。
琼林宴设在州府最为富丽堂皇的“撷英阁”。
雕梁画栋,灯火辉煌。巨大的宫灯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身着华服的官员、新科举子们济济一堂,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空气中弥漫着珍馐佳肴的香气、名贵酒水的醇香,还有权力与荣耀交织出的、令人沉醉的气息。
江云樵坐在上首显眼的位置,穿着簇新的绯红官袍(虽是暂借的样式),在一众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成了全场当之无愧的焦点。他苍白消瘦的脸上带着矜持的笑意,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敬酒和恭维。酒是上好的玉泉酿,一杯杯下肚,热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里,又蒸腾上头脸,将他苍白的脸颊染得通红。那支枯笔,被他用一方锦缎包裹着,妥帖地藏在官袍宽大的袖袋里,紧贴着手臂,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力量的来源。
“江解元才高八斗,下笔如有神助,此番夺魁,实至名归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学政捋着胡须,笑眯眯地赞道。
“正是!听闻江解元于破庙之中,尚能作惊世文章,此等心性才情,真乃我辈楷模!”另一位官员附和着。
“江兄,今日琼林盛宴,群贤毕至,何不当众挥毫,留下一篇墨宝,也让吾等一睹‘解元之才’的风采?”一个喝得面红耳赤的年轻举子,借着酒意高声提议。
此言一出,满堂附和!
“对!请解元公赐墨宝!”
“让我等开开眼界!”
“请解元公赐墨宝!”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无数道目光灼灼地聚焦在江云樵身上,充满了期待和好奇。这一刻,他是当之无愧的中心,是整个琼林宴最耀眼的星辰!
江云樵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巨大的虚荣感和被认可的狂喜,混合着酒精的刺激,瞬间淹没了所有残存的理智和那一丝深埋心底的不安。他需要证明!证明他的才华是真实的!证明他配得上这一切荣耀!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他江云樵是如何“下笔如有神助”!
“好!”他霍然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承蒙诸位抬爱,在下…便献丑了!”
早有伶俐的侍从飞快地抬上早已备好的紫檀木大书案,铺开一张洁白如雪、质地精良的丈二宣纸。名贵的松烟墨在端砚中化开,散发出浓郁的墨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云樵身上。殿内丝竹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杯盏碰撞的轻响和压抑的呼吸声。
江云樵深吸一口气,手伸入袖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笔杆和锦缎。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欲望和表现欲。他猛地将笔抽出!
枯旧的笔杆,与这金碧辉煌的琼林宴格格不入。但当它暴露在无数烛火之下时,笔毫上那一点幽蓝的花苞,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骤然亮起!幽蓝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盛烈,冰冷而妖异,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引起一阵低低的、惊疑不定的抽气声。
江云樵对此恍若未觉。他眼中只有那巨大的宣纸,只有即将泼洒的、属于他的“神迹”!他蘸饱了浓墨,枯笔悬停在雪白的纸面上方。
落笔!
笔尖触及宣纸的瞬间,那幽蓝的花苞仿佛活了过来,猛地绽放开来!
这一次,不再是虚幻的光影。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原本只有米粒大小的幽蓝花苞,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舒展!花瓣层层打开,每一片都薄如蝉翼,呈现出一种深邃、冰冷、妖艳到极致的幽蓝色泽,如同凝固的极地寒冰!花蕊中心,一点更加刺目、更加纯粹、仿佛能洞穿灵魂的幽蓝光点,如同星辰般爆射出万丈光芒!
与此同时,江云樵手中的枯笔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它牵引着江云樵的手臂,以一种超越凡人极限的速度和气势在宣纸上挥洒!浓黑的墨汁不再是墨汁,竟真的如同流淌的星河,在纸面上奔腾、蜿蜒、汇聚!墨色中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宛如真实星辰的银辉,整张宣纸仿佛变成了一方浩瀚的宇宙,墨迹流淌处,星云旋转,银河璀璨!一股难以言喻的、非尘世的磅礴气韵和冰冷美感,瞬间充斥了整个撷英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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