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林木生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艰难地试图睁大眼睛,看清眼前这张布满皱纹的脸和那双沉淀着恐惧与世故的浑浊眼睛。
“醒了?”老妇收回烟杆,声音恢复了那种市井的沙哑,不客气地俯视着他,“哼,死不了!算你小子命硬,油烂肉都没把你毒翻……”她目光扫过他黑化的右掌和僵硬的右小腿,眉头皱得更深,“……不过这些‘死蜡膏’和‘锁魂钉油’,够你喝一壶咯!柳婆婆我住隔壁,油臭得受不了,开窗撞见你像条死狗趴街上,要不是怕脏了我的门槛……哼!”
柳婆婆?邻居?撞见?街?不对!他明明是在防空洞里……意识混乱中的林木生猛地想起,防空洞深处某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拐角,似乎确实能通到外面一条几乎被废弃的死胡同深处!难道他昏迷时被第九夜的冲击撞到了外面?那“人皮婴儿”和这柳婆婆……
太多疑问,但身体重伤和灵魂疲惫让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
柳婆婆没理会他的挣扎,目光再次落到那只安静得诡异的逆笔上,又低低地啐了一口:“作死的玩意儿!惹了七阁债不够,还沾这种‘凶钉’!阎王爷不收你收谁!”她语气急促起来,带着一种紧迫感,“听着!油炉上的火,灭不了!但得熄一阵!再烧……你那点灯油,连骨头渣都要烧成灰渣滓!”
她从怀里摸索出一小包东西——那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颜色极其晦暗的、边缘参差不齐如同撕下的旧布片的黄纸(纸钱?符箓?)。又拿出一个很小的、黑色瓷瓶,瓶口塞着布。
“黄纸,找油污最厚、湿气最阴的地方,贴着烧!烧透!剩灰盖伤口上!”她用烟杆敲敲林木生黑化的右手掌和小腿,动作粗鲁,“黑瓶里的水,就三口!省着点!能镇住你这点破邪引一会儿!”她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那墙角被“敲”散的人皮婴儿污迹,又极快地移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顺便,也压压某些‘新魂’的怨气……”
新魂?压怨气?林木生捕捉到她目光的所指,心脏猛地一沉!难道敲散那人皮婴儿还不够?它还有残留?或者……这老妇知道更多?
柳婆婆将黄纸包和黑瓷瓶粗暴地塞到林木生完好的左手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驱赶的意味:“天快亮了,阴气散了这点工夫!赶紧滚!死透了别赖我门口!晦气!”
她站起身,嫌恶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头也不回地走向里屋,丢下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钩钉进林木生耳中:
“……地底下的油……烧久了……该冷的蜡烛头……也该热了……别等‘融蜡’引子上了灯芯……再想熄……迟八辈儿祖宗了!”
砰!
里屋破旧的木门被关上。
昏暗的光线下,只剩下林木生躺在冰冷的地上,紧握着那叠诡异的黄纸和冰凉的瓷瓶。手中那截被柳婆婆深深忌惮的“凶煞逆笔”,依旧蛰伏在旁,笔尖微妙地偏向了他新得的黑瓷瓶和黄纸的方向,裂痕深处红光一闪而逝。
墙角,那摊被“敲散”的人皮婴儿所化的暗红污泥里,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油光,极其缓慢地闪烁了一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咿呀”声……被死死捂在了那粘稠的污垢下面。
柳婆婆最后的话在死寂中回荡——“融蜡引子”……“地底下的油”……还有她那看向“散婴”残留时那深藏的寒意……
九幽地府的冷风,仿佛穿透了地板缝隙,直刺骨髓。第十夜的黑暗,才刚刚开始凝聚。
柳婆婆塞过来的黄纸包和黑瓷瓶硌在林木生完好的左手里,冰得像寒冬的井石。右掌的“死蜡膏”黑斑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起灼烧神经的剧痛和一股腐朽脂肪的恶臭。右小腿肚上“锁魂钉油”形成的沥青硬壳,僵冷如冰刺,那股麻痹感已蔓延至膝盖,每一次尝试屈伸都引发骨节摩擦的酸涩呻吟。
墙角那摊暗红污油残迹中,一点微弱油光死死压在油垢下,将最后一丝不甘的“咿呀”捂灭在窒息里。里屋门紧闭,死寂中却仿佛有双浑浊眼睛穿透门板钉在背上——那墙上遗照里年轻女子阴郁的目光,与柳婆婆“蜡引”的警告在混乱的脑海中纠缠撕扯。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
挣扎着坐起,冷汗瞬间浸透破烂衣襟。每一下移动都像剥离结痂的皮肉。手背擦过地面黏腻的油垢——不是昨夜激战的残污,而是柳婆婆屋内地板经年累月积攒的浑浊油蜡层,冰冷腻滑。
左臂深处,冰寒婴魂与污油怨力的冲突陡然加剧!像是被柳婆婆“蜡引”二字触动,左肘关节内侧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撕裂麻痒!他猛地撸起破烂袖管——只见皮肤下几条青紫色血管异常凸起,正缓慢地泛起一层油蜡般的惨白光泽,下方筋肉如同有数条细小冰冷的活物在扭动鼓胀!
蜡化?!这么快?!
恐慌还未成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