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优秀的助理就不应该对老板的私生活发表任何评论,无论在心里还是在嘴上。他还需要修行。
温长曦抬起头问他,手表的维修怎么样了。
这个对话他太熟悉,腕表的原厂零件早已停产,毛病又是机芯故障,说修其实一点也不值当。
那块表严重点说都叫古董,就算保养得宜,也该退休了,人能延迟退休手表却是敢罢工的,这不,上个月就停摆了。刚坏的时候,温长曦只说也好,他刚想把手表收好,没过三天,上司又改了主意,人的习惯是很可怕的,手腕空着大概让温长曦不满意,这几天睡得都不怎么好。
于是他装作无意推荐他另外几块手表,还安排了几场拍卖会的行程,最后温长曦买了支钢笔回来,真是头痛了医脚。还三天两头问腕表的就诊流程。
他的属下又只好往外跑,这几天借着等维修报告的由头在当地滞留,在朋友圈发了少女峰的打卡,估计没屏蔽他被别的同事提醒了,再一刷新,那条动态又消失了。
他如常汇报了零件还在收集的消息,结果温长曦皱了皱眉说:“要换很多吗?”
这个时候又要揣测上司的心思了,他入职时这块表就拷在温长曦手腕上,温长曦这个问题肯定不是想要那块表来个大变身,他恐怕还是喜欢原装版,大概是某种对于忒修斯之船的恐惧,那么回答就得聪明点,于是他说:“初步判断,应该只是几枚齿轮要更换,外表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内里构造也不会变。”
他自认这回答天衣无缝,温长曦对他点了点头,话题就自然而然过渡到下一个议程,只是他觉得上司有点心不在焉。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原来不只是人,还可以是一块腕表。温长曦觉得自己有点魔怔,她又不是制表的技师,也没亲身参与手表的制作,甚至以她和自己那时的关系,挑礼物的过程大概也没有多上心。
他能想象她大概是在某个昏昏欲睡的午后,被生活助理提醒了一句,然后她随口问送什么合适,从建议提到的品类里挑了个礼单看,包装也不需要她费心力,会有人帮她解决,所以她才会根本没记住礼物的样子。
这样想她仿佛又来到了他身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用那双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或者看的别人,别人总是可恶的,和恼人的苍蝇没区别。
褚逐云现在依然过得很潇洒,如果不是每月都要来他这打卡似的问一句她的去向,几乎看不出他被狼狈甩了这件事,温长曦发现自己居然嫉妒她给褚逐云留下伤害这件事。虽然她也一视同仁给了自己一刀,但他什么类型的伤口都想要,给褚逐云的和给他的不一样……
不过褚逐云好像没从她这里得到过什么礼物。
那块腕表,到底是怎么出故障的,他每年都会送去检修,重新上油再调校,那几天的分离已经很熬人了。
现在已经二十三天了,他好像不是把手表,而是把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丢给了别人。
二十三天了。
距离她离开也有很多年了,但温长曦不想再估计这个数字,但它就在那里,他一动这个念头,细胞就自动运算出了答案,因为他每一秒都在经历离别后的时间,很快,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就要比和她分开后的时间短了,如果想赢下这场赛跑,好像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曾告诉他生命的意义,但这个问题本来就不该从别人身上寻找答案,向别人求索,多半只能得到问题,温长曦从她身上只得到了疑问,这疑问却让他走了这么远的路,而且还要继续走下去,他明知道就算用一生丈量这条路,也不可能遇到那个人了。
手表要是永远回不来的话,其实也不错,他可以试着走走别的路。
下午离开办公室,他特意嘱咐司机换了条路走,然后他回去了旧宅,在市里的别墅和郊外的庄园他都很喜欢,但别墅有周住过的痕迹,实在碍眼。
他不喜欢这个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和他搅合在一起,因为某个神秘力量的推动,这力量把她送到他身边,却没编排好他和她的命运。这也是好事,他和她的故事是两个人一起演绎的,至于周天盛的事,他不去在意,就会慢慢模糊掉的,反正她到最后也不在意了。
别墅近,他明早还要开会,只好勉强自己进了屋,这里已经不住人了,只有定期维护打扫的安排,三楼的花还是每天会换,他站在她卧室的门口,走了一圈,突然有种冲动想去庄园看看。
那里她的卧室总是更特殊一些,她在那里降临这个世界,也许某一天大发慈悲,她就又在那里睁开眼睛,她沿着走廊往下走,他就跟在她的身后,踩着她的影子,这条走廊没有边际,是一个完美的莫比乌斯环。
他惊觉他在沉思中回到了那个晚上,她头也不回往前走,他不知道她要去往何方,只能惴惴不安跟在她身后。
记事以来,大多数事情他都有八成以上把握,剩余不确定的,也能承受其损失,这是基本的风险管理。唯有这件事,他无法控制,也无力承担,只能一直往前走,往前走。他不知道该怎么挽留,也不知道怎么告别,他看着她的背影靠近湖水,他想喊住她说前面没有路了,到底要走到哪里才够,如果不用今晚离开,那么明天怎么样,或者后天也好,再过几天可以去看雪,她是不是在某个晚上顺口提过,或者再过一年,十年,或者再过一生……
为什么不能等他死掉再走,他可以为此活得短一点,如果她喜欢他年轻时的容颜,那么他老去时再走不好吗。如此一来,他大概会像古老故事里沐浴少女鲜血的女伯爵那般,渴求青春如瘾君子。他可以为留下她倾尽一切,但她不在乎。
但你不在乎。
你不是正在看我的痛苦吗,你看着这苍白的文字,旁观我的挣扎我的纠结,你像是切开一只蝴蝶那样赏玩我的灵魂,但我完全不怪你,因为我们本来就不在同一个世界,我的爱恨浅薄在一张纸上,你愿意投以一瞥,纸页就忍不住簌簌抖动,文字就要脱框而出,整颗心都雀跃得像是要登台的独舞者。我明明难过到要掉下眼泪了,但想到你在看,就恨不得掉泪的角度也最好看。
你在看吗?
你赢了。
又过了几日,腕表回到了他的手腕上。多年后,又作为他唯一的陪葬品和他长眠于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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