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帘的动作重得几乎扯断缎带,青灰色的靴底碾过满地碎琼乱玉般的晨露,直往最偏僻的耳房去——那里住着苏小棠当年做粗使丫鬟时的贴身侍女春桃。
春桃听见门环响的瞬间,茶盏“当啷”砸在木桌上。
她跪在地上收拾泼洒的茶汤,指节因用力泛白,直到看清来者是三公子,才猛地直起腰,鬓边的银簪撞得珠花乱颤:“三、三公子?”
陆明渊反手闩上门,袖中红绳硌得腕骨生疼。
他扯下腰间玉佩拍在桌上,玉坠上“明”字的刻痕还沾着昨夜的露水:“我问你,上月廿三御膳房走水前夜,你是不是去过御膳房?”
春桃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盯着那枚玉佩看了三息,突然扑到门前扒着门缝张望,确认外头无人后,才踉跄着退回来,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烛火:“公子怎么知道?那日我...我给小棠姐姐送她落的擦手布,走到御膳房后巷,看见个穿蓝布裙的身影往灶房钻。”她扯着自己的衣袖比划,“个子和小棠姐姐一般高,走路时腰肢往左边偏半寸——那是她当年挑水摔过的旧伤。”
陆明渊的手指猛地扣住桌沿。
他想起昨夜在镇外老槐树下,那道闪过的蓝布裙角,想起小棠挑水时总用左腰抵着木桶的模样。
茶盏里的残茶倒映着他发红的眼尾:“你看清脸了?”
“没。”春桃摇头,眼泪突然砸在衣襟上,“她戴了斗笠,可我闻见了——是小棠姐姐常用的皂角香!她总说那是‘能揉出面香的味道’。”她突然抓住陆明渊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锦缎里,“公子,小棠姐姐是不是回来了?走水那天,御膳房的守灶火灭得蹊跷,可我在灶膛里捡到这个!”
她从衣襟里摸出半片碎瓷,边缘还沾着焦黑的炭灰。
陆明渊接过来时,指腹被一道极浅的刻痕硌了下——是小棠的手艺,她总爱在碗底刻朵极小的雏菊,说是“给吃的人藏点甜”。
“哐当”一声,玉佩从陆明渊掌心掉在桌上。
他盯着那半片瓷,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锈了的铜铃:“你且在这儿待着,莫与任何人说。”
春桃还在哭着应“是”,陆明渊已经掀开门帘冲了出去。
他的马靴踏碎满地晨露,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痕,直奔御膳房废墟而去——那里还围着警戒线,两个小太监正蹲在墙角啃冷馒头,见他来慌忙跪下行礼。
“都退下。”陆明渊甩下一句,跨过焦黑的门槛。
御膳房里还飘着焦木头混着松脂的气味。
他踩过满地碎瓦,在灶台前停住——那口烧了百年的青铜灶膛里,残留的炭灰正泛着奇异的暖光,像有什么东西要破灰而出。
“小棠?”他轻声唤,声音撞在熏黑的房梁上,惊起几只寒鸦。
回应他的是一声极轻的叹息。
陆明渊猛地转身。
穿堂风掀起他的衣摆,蓝布裙角从灶后闪过——和昨夜镇外老槐树下的那抹蓝,分毫不差。
他扑过去时带倒了半片残墙,却只看见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正蹲在灶膛前,指尖沾着炭灰,在砖缝里埋什么东西。
“你果然还在。”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那身影僵了僵,缓缓起身。
月光从残破的窗棂漏进来,照在她侧脸——是苏小棠的轮廓,却比记忆中淡了几分,像被水洇开的画。
她转身时,陆明渊看见她眼底浮着细碎的光,像极了当年她在柴房煮面时,灶火映在汤里的星子。
“我不是人,也不是神。”她开口,声音比记忆中轻,却带着熟悉的沙哑,“我只是……烟火的一部分。”
陆明渊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想碰她的脸,却在离她半寸的地方停住——他触到了风,带着桂花香的风,裹着她的温度。
“你说过,最好的灶神是守着每口热灶的人。”他的指节在发抖,“那你就该守着我,守着人间烟火,而不是躲在风里!”
苏小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指尖泛着半透明的白,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本味感知的代价,不是体力。”她轻声说,“是魂。灶神要借我的味觉重生,我……”
“当啷——”
急促的钟声突然划破天际。
苏小棠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残破的屋顶,看向皇宫方向。
陆明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太极殿的飞檐上,铜钟正被撞得摇晃,钟声里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陈年血渍混着檀香。
“是禁忌仪式。”苏小棠的声音突然冷了,“他们要断人间烟火,逼灶神显形。”
陆明渊抓住她的手腕——这次触到了实体,带着点温凉的体温。
“谁?”
苏小棠没有回答。
她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眼底的光突然凝作针尖大的冷芒。
“去地底密室。”她轻声说,“有人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皇宫最深处,地底密室的青石板下,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
穿皇袍的老者将最后一炷香插入青铜鼎,香灰簌簌落在刻满符文的地砖上。
他望着鼎中腾起的烟雾,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灶神借味重生?我偏要让这人间,再无烟火可借。”
密室四角的长明灯突然同时熄灭。
老者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抬头看向穹顶,那里不知何时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有细碎的光漏下来,像极了御膳房灶膛里,那团重新燃起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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