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柔后退两步,撞翻了食盒。
桂花糕滚了一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
"带走。"陆明渊对跟进来的侍卫抬了抬下巴,目光却落在苏小棠身上,"委屈你了。"
苏小棠望着沈婉柔被押走的背影,腕间的灼痛渐渐消退。
她蹲下身,捡起一块桂花糕放在鼻尖轻嗅——苦意里果然混着沈婉柔私用的沉水香。
铁链再次响起时,她被带到更深处的牢房。
门关上的瞬间,黑暗将她淹没。
她靠着墙坐下,用本味感知捕捉空气里的气味:霉味里混着檀香(是陆明渊派来的暗卫),墙缝里有青苔的腥(说明已入丑时),连地上的水渍都带着井水的甜(附近有暗河)。
原来,从她被押进偏殿的那一刻起,陆明渊就布好了局。
苏小棠摸出袖中的碎玉,放在掌心摩挲。
玉面微凉,却让她想起方才陆明渊递来的眼神——那里面有笃定,有算计,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心疼。
墙角的蛐蛐突然叫了起来。
她数着那叫声,在心里默算时间。
等鸡叫头遍时,该有人来传讯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黑暗里,用最本真的味道,撕开所有阴谋的伪装。
霉味裹着潮湿的墙土气息漫进鼻腔,苏小棠数到第七声蛐蛐叫时,后颈突然泛起热意。
那是《灶典》里"灶神之火,可焚邪祟"的字句在翻涌——她曾在老厨头的破书里见过,当时只当是故弄玄虚的厨道寓言,此刻却像烧红的铁锥,凿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赌一把。"她咬着唇,腕间金纹又开始灼痛。
本味感知在黑暗里铺陈开:墙角青苔的腥、砖缝里渗出的井水甜、甚至头顶梁木新刷的桐油味,都在提醒她这牢房的每一寸都被人精心设计过。
可若不试试那所谓"灶神之火",等天亮沈婉柔的后手扑上来,她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她闭紧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
记忆里老厨头教她颠勺时说的"气沉灶心"突然浮起,原本只用来稳腕力的法子,此刻竟像钥匙般"咔嗒"捅开了某处屏障。
指尖先是泛起酥麻,接着有极细的热流顺着血脉往上窜,像极了那年寒冬她蹲在灶前,柴火"噼啪"炸开时溅到手背的火星。
"成了?"她心跳如擂鼓,悄悄抬起手触碰铁栏。
暗夜里突然腾起幽蓝的光,铁栏表面的锈迹"嘶"地蒸发成白雾,金属在高温下扭曲出细小的弧度。
可不等她高兴,眼前骤然闪过星芒——本味感知过度使用的副作用来了。
她扶着墙滑坐在地,额角的冷汗浸透了鬓发。
上次用能力到这种程度还是在御膳房给太后做寿宴,结果躺了三天,连切葱花的力气都没有。
"不能再耗了。"她抹了把脸,正要继续加力,门外突然传来皮靴碾过青石板的脆响。
苏小棠瞬间收了火焰,背贴着墙蜷成一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脚步声在门前停住,接着是钥匙串碰撞的"哗啦"声——不是普通狱卒的铜钥匙,是陆明渊常用的玄铁钥匙扣,她曾在他腰间见过三次。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昏黄的灯晕漫进来。
陆明渊提着八角灯站在门口,月白中衣外随意披着玄色大氅,发冠歪在一侧,倒像刚从被窝里拽起来的模样。
可他眼底的清明却骗不了人,扫过她微蜷的指尖时,目光在铁栏上那道焦痕处顿了顿。
"三皇子深夜提审?"苏小棠声音发哑,却故意扯出个笑,"不怕落人口实?"
陆明渊反手关上门,灯芯"噼啪"炸出个火星。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广袖垂落遮住两人交叠的影子:"沈侧妃的人买通了狱卒,子时三刻会往你饭里加哑药。"他指尖叩了叩她腕间的铁链,"我让人换了钥匙,但你要先做好反击的局。"
苏小棠瞳孔微缩:"你早知道?"
"从她送玫瑰盐那天起。"陆明渊从袖中摸出枚玉符,青白色的玉面浮着暗纹,像极了灶王祠里供桌上的火纹。"这是我让人从终南山灶神祠求来的'真火印',老道士说能引动灶火本源。"他将玉符放在她掌心,指腹轻轻压了压她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你之前用本味感知太狠,体力早透支了。
这东西能替你护住心脉。"
苏小棠低头盯着掌心的玉符。
凉意顺着皮肤渗进来,却在触到腕间金纹时突然发烫,像两块磁石隔着皮肉相吸。
她想起方才那缕幽蓝火焰,想起《灶典》里"灶神转世"的传说,喉间突然发紧:"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陆明渊起身时衣摆扫过她膝盖,灯影里他的眉峰软了软:"我查过你从小到大的食单。"他转身要走,又停在门口,"鸡叫二遍时,会有个挑水的老太监来送早饭。
他袖中藏着笔墨,你写份状子,我让人递到大理寺。"
"陆明渊。"苏小棠攥紧玉符,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图什么?"
他背对着她笑了笑,广袖在夜风里翻卷如云:"图天膳阁的'金镶玉狮子头',我还没吃够。"
门"咔嗒"锁上的瞬间,苏小棠摊开手。
玉符在掌心里泛着暖光,与腕间金纹交相辉映,像两簇要烧穿黑暗的小火苗。
她望着铁栏上那道焦痕,突然想起老厨头说过的另一句话:"真正的厨道,从来不是调和百味,而是烧旺自己的那把火。"
此刻,她掌心的温度正在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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