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内烛火通明,人声喧闹。
盐商端着酒杯,与旁人低声交谈:“昨夜王御史送来整箱金锭,连花魁的面都未能见到。”
“不知这新晋升的花魁娘子最终会归属谁家,若能有幸一尝……必是此生难忘……”
另一人随声附和:“在下不求品尝,只求能一睹芳容便足矣。”
话刚说完,正门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声。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身着黑色金丝锦衣,手上的鸽血石在烛光映照下泛着暗红。
“哎呦,韩大人!”徐娘半老的老鸨挥舞着茜色罗帕,迎上前去,发间凤簪的流苏轻拂过男子的肩头,“紫书姑娘特意留着去年收的梅花雪水,就等您来品尝新到的蒙顶甘露呢!”
二楼的珠帘忽然剧烈晃动,古筝“铮”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弦音。
珠帘晃动间,韩侍郎瞥见半截如凝脂般的腕子从绡纱后一闪而过。翡翠镯与黄檀筝柱相撞的瞬间,他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从袖口掏出厚厚一沓银票。
老鸨望着那一沓沉甸甸的银票,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妈妈……”这时,楼上女子轻声呼唤着。
老鸨顾不得细数,急忙将银票收进衣袖,“哎……马上来。韩大人,您请,紫书姑娘都等得急了。”
门轴"吱呀"声响起的刹那,紫书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挑:"大人且听这曲《子夜歌》如何?"
韩侍郎反手闩上门栓,喘着粗气扯开领口:"本官不通音律,倒是更爱听姑娘的..."他靴尖踢翻绣墩,溅起的茶汤在白毯上洇开暗色水痕,"枕边私语。"
"大人说笑了。"
紫书抱着古筝退至窗边,葱指抚过雕花窗棂,"您上月为张尚书贺寿时,不是夸他府上乐姬的《碧玉歌》..."
她猛地咬住下唇,眼尾扫过对方骤然阴沉的脸色,"是奴家多嘴了。"
韩侍郎微红的脸上横肉一抖:"小娘子倒是消息灵通。"他解开蹀躞带掷在琴案,镶玉带钩砸碎青瓷茶盏,"不过今夜,本官只想听你...叫"
"那大人可知这曲子的来历?"紫书旋身避开他扑来的臂膀,古筝横在两人之间,"大人若是说不出来,紫书怎么也不会让大人碰的。"
"好!够烈性!"韩侍郎狞笑着抓住筝尾,"本官就爱驯..."话音未落,紫书衣袖一挥,薄如蝉翼的刀刃划出新月寒光。
"你!"韩侍郎捂着喷血的喉咙踉跄后退,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血丝密布的眼球里映着不可置信的光芒,最终重重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屏风后转出一道颀长的身影,刘子业负手踱至尸体旁,黑金色的衣摆扫过地上蔓延的血迹。
他垂眸审视着韩生僵硬的尸身,猛然抬脚狠狠踹向其心口,骨骼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倒是便宜他了。"刘子业冷声道,锦靴又碾过尸身已然变形的手指。
紫书倚在廊柱旁,正用绢帕擦拭着染血的匕首,见状微微蹙眉:"人已死透,公子何必..."
“这些叛徒都该死。没能亲手将他们折磨致死,总要给两脚出出气才对。”
"这是本月第几个了?"刘子业边询问边从袖中取出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鞋尖。
"第三个。"紫书将匕首归鞘,"韩大人一死,刘彧必会彻查天香楼。"
刘子业倏尔轻笑,将染血的丝帕随手扔在尸体脸上:"怕了?"
话音未落,紫书的下巴已被他狠狠钳住。
少年修长的手指如铁钳般冰冷有力,迫使她仰头直视。月光透过窗棂,清晰地照出刘子业眼底翻涌的阴鸷。
"记住你的本分。"他声音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既然溪诏将你送来,就该明白我的规矩。"
紫书舌尖轻舔唇角渗出的血丝:"主子让我辅佐您..."她缓缓贴近刘子业耳畔,吐息如兰,"可没说要任您宰割。"
刘子业骤然松手,冷笑一声:"倒是伶牙俐齿。"
紫书揉了揉生疼的下颌,目光坚定:"韩侍郎暴毙,刘彧定会彻查天香楼。为大局计,还望公子谨慎行事。"
刘子业负手而立,眼中寒光闪烁:"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那这具尸体..."
"抛到人最多处。"刘子业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让刘彧好生瞧瞧。"
他转身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刘彧在明,他在暗,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那些屠戮刘氏子弟的刽子手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些事会是一个"已死之人"的手笔。
随着京城接连发生命案,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每日早朝时分,大臣们战战兢兢地踏入宫门,眼神飘忽地扫视着同僚,生怕今日又少了哪位熟悉的面孔。
崇明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连侍卫的甲胄碰撞声都能惊得文官们一颤。
刘彧在龙椅上摩挲着玉扳指,眼底布满血丝。
昨夜又一位兵部侍郎被发现在书房遇害,死状与前几位如出一辙——喉间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
"查!给朕彻查!"刘彧突然拍案而起,吓得阶下众臣齐刷刷跪倒,"三日之内若再无线索,刑部上下通通问斩!"
退朝后,几位老臣聚在宫墙角落窃窃私语。
"听说王大人昨夜还写奏折到三更..."
"今早发现时,案头茶水尚温..."
"这哪是人为?分明是..."说话者突然噤声,惊恐地望向天空。
此后,民间流言愈演愈烈。茶楼酒肆里,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冤魂索命"的故事;市井小贩交头接耳,说看见夜半时分有白衣鬼影在官员府邸飘荡。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亲眼目睹已故山阴公主的轿辇在雾中穿行。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边关传来急报——刘氏宗亲联名上书,痛斥刘彧残害宗室、天怒人怨,要求拥立晋安王刘子勋继位。
奏折中"暴虐无道"四字格外刺目,末尾盖着七州二十八郡的印信。
刘彧气得将奏折撕得粉碎:"好一个刘子勋!朕倒要看看,这个黄口小儿有何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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