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那“万金索颅”的悬红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冰水,瞬间炸裂了整个河北!黄金的光芒灼烧着贪婪者的眼,也点燃了复仇者的心。刘黑闼的名字,成了无数亡命徒眼中通往泼天富贵的通行证。然而,风暴中心的刘黑闼,却如同嗅到危险的狡狐,在寒衣阁庞大的情报网和汹涌的民间敌意下,竟奇迹般地销声匿迹了。他藏匿于士族坞堡的阴影里,游走于官府力量薄弱的乡野,每一次露头都伴随着血腥的袭击和迅速的遁逃,滑不留手。
“老鼠终究要出洞。” 寒衣阁临时军议厅内,杜衡的声音冰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属于陈三的、带着血痕的玄武铜牌。“他需要粮,需要财货,更需要一场足够提振士气的‘大胜’,来稳住那些惶惶不安的士族金主,证明他刘黑闼还有搅动风云的价值!”
沈墨推了推水晶镜片,目光落在巨幅河北舆图上,指尖精准地点在冀州与幽州交界处那片广袤的湿地:“巨鹿泽。芦苇如海,水道纵横,历来是绿林藏身、流寇销赃之地。若我是刘黑闼,欲劫掠大宗财货以资军用,震慑四方,此地…最佳。”
玄武部的庞大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这一次的目标不是调粮赈灾,而是编织一张致命的陷阱。
“幽州苦寒,冬衣短缺。罗艺归附不久,其部属及边民急需御寒之物。” 杜衡在案前运筹,金算盘珠光流转,却带着森然杀意,“劣等棉帛!此物看似大宗紧俏货,实则价值不高,运输笨重,正合刘黑闼劫掠充门面、分赏部属之需。且劣帛易燃,若遇意外…”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一支由二十辆大车组成的“豪商”队伍迅速组建。车辆选用坚固但略显陈旧的款式,车辙印刻意加深,伪装成常年奔波的重载商队。车上满载鼓鼓囊囊的麻包,内里却非优质棉帛,而是玄武部工坊连夜赶制的劣等货色——棉絮稀疏不均,掺杂着大量芦花败絮,布面粗糙易破。仅在最外层覆盖少量品相稍好的布匹以掩人耳目。车上插着“冀北隆昌号”的商旗,旗面略显褪色。
押运的“伙计”、“镖师”共百余人,皆由玄武部精锐护卫及白虎军死士假扮。他们收敛了军伍气息,扮作风尘仆仆、疲惫中带着警惕的商队护卫。为首的“大掌柜”,是一位面容精悍、眼神锐利的中年汉子,腰间悬着一柄看似普通、实则百炼的厚背砍刀。
一切准备就绪,红绡的朱雀部悄然启动。
“泄密”渠道一: 一名“醉酒”的隆昌号“账房先生”,在巨鹿泽边缘小镇的酒馆里,“不慎”将盖有商号印章的货单遗落在桌上,被“恰好”路过的、与刘黑闼残部有勾结的当地地痞捡到。
“泄密”渠道二: 朱雀部控制的幽州鸽站,“意外”放飞了一只携带加密货单信筒的信鸽,信鸽被刘黑闼潜伏在幽州的细作“成功”截获破译。
“泄密”渠道三: 被刘黑闼收买的某士族家仆,“无意中”从主家书房看到了与隆昌号交易的“密信”抄本”,信中提及此批劣帛数量巨大,押运力量“仅有商号护卫百人,不堪一击”。
三条线,指向同一个目标,同一个地点——巨鹿泽北缘,那片芦苇最茂密、道路最狭窄、最适合伏击的“落雁滩”。
巨鹿泽,深秋。
连绵无尽的芦苇荡呈现出一种衰败的金黄与灰白,在萧瑟的秋风中起伏,如同凝固的浊浪。一人多高的芦苇密不透风,遮蔽了视线,也吞噬了声音。纵横交错的河汊水道如同迷宫,散发着淤泥和水草腐败的气息。落雁滩,位于泽地北缘,官道在此被一片凸入水泽的高地挤压,变得异常狭窄,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泥沼,另一侧则是密不透风的芦苇墙。
此刻,这片死寂的泽国深处,却蛰伏着噬人的杀机。
秦狰亲率一千五百名白虎军精锐,如同融入环境的幽灵,早已在落雁滩周围布下天罗地网。
五百名身披重甲、手持鳞纹陌刀的白虎锐士,如同铁铸的雕像,静静埋伏在芦苇荡深处,紧邻狭窄官道的高地背面。他们的任务,是当猎物进入口袋,封死退路,以陌刀阵正面碾碎一切抵抗!秦狰本人就藏身于此,独眼透过芦苇缝隙,死死盯着官道的来路,仅存的右臂紧握着那柄加长陌刀,刀锋上涂抹了淤泥以掩盖寒光。
三百名强弩手分散潜伏在官道两侧芦苇丛的高点或土丘后。劲弩上弦,淬毒的弩箭对准了道路中央。他们的目标是第一波打击,制造混乱,射杀敌方头目和重要目标。
七百名轻骑兵则隐藏在更远一些、便于迂回包抄的芦苇荡和水道岔口。他们的任务是待伏击发动,敌军陷入混乱后,迅速从两翼和后方包抄,彻底锁死“口袋”,不使一人漏网!马衔枚,蹄裹布,骑士们伏在马背上,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空气湿冷粘稠,只有风掠过芦苇梢头的沙沙声和偶尔水鸟惊飞的扑棱声。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士兵们呼吸放得极缓,身体紧绷,汗水却浸透了内衬。泥沼的腥气、芦苇的腐败味和自身紧张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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