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村的黎明,依旧裹挟着戈壁亘古不变的寒意与干燥。
然而,今日的空气中,却悄然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感,仿佛无形的弓弦已被悄然拉满。
这并非错觉,而是训练月余的新兵们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息。迷茫褪去,一种属于军人的沉凝与锐利正在他们眼中凝聚。
56半自动步枪的拆装已有了肌肉记忆,空枪预习时的据枪瞄准透着专注,队列行进也初具令行禁止的雏形。
甘泉,这座被遗忘的戈壁村落,正孕育着截然不同的力量。
但这片看似荒凉的戈壁,从不缺乏窥探的眼睛。
东北方三十里外,“黑沙蝎”部落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吐蕃阴影之下。
他们以劫掠商旅、刺探情报为生,是吐蕃伸向这片区域的锋利爪牙。
甘泉村近期反常的喧嚣与隐隐透出的“肥肉”气息,早已通过暗处的耳目,撩拨着这群豺狼的贪婪神经。
正午刚过,负责外围了望哨的王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村口,汗珠混着沙尘滚落,呼吸急促得如同破风箱:“方将军!魏先生!嗣业公子!北…北面!十里外!大股烟尘!方向正对甘泉,是黑沙蝎!看那动静,少说…少说三四百骑!”
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心头。
正在指导新兵挖掘反骑兵壕沟的方振,闻言动作骤然凝固。手中工兵铲“锵”地一声狠狠顿入沙土,深及铲柄。
他侧目与不远处的魏廷对视一眼,后者沉稳地点了点头。一丝冷冽的笑意爬上方振嘴角:“来得正好。一个月的汗水,正缺一块磨刀石。李嗣业!”
“末将在!”李嗣业如标枪般挺立,一个月的锤炼,褪去了他不少书卷气,增添了几分沙场磨砺出的沉稳与锐气,军令已刻入骨髓。
“全连!战斗警报!按预定防御部署,立即进入阵地!”方振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波动,清晰的指令瞬间覆盖全场:
“一排!村东土墙防线,依托加固工事,构筑交叉火力点!”
“二排!进入村西预设反骑兵壕沟,纵深配置,重点防备侧翼迂回!”
“三排!预备队,村中心集结待命,随时准备向突破口增援!”
“重火力组!机枪班,立刻抢占村南、村北两处制高点土丘,构筑环形机枪阵地,形成交叉火力网!”
“迫击炮班!村后开阔地,预设炮位,标定主要覆盖区域,完成射击诸元准备!”
“通信、医疗、后勤保障组,按预案展开!”
“得令!”李嗣业胸腔共鸣,吼声震天,转身疾步而去,口令声在村中迅速传递开来。
“呜——呜——呜——!”凄厉而急促的警报哨音,如同裂帛般撕碎了甘泉村的宁静。
刹那间,整个村庄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蚁穴。
无论是正在操练队列、保养武器,还是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士兵,在短暂的惊愕后,立刻在各班排长短促有力的口令声中,如同精密的齿轮般咬合运转起来。
紧张写在年轻的面庞上,汗水瞬间浸湿后背,但一个月的严苛训练已锻造出近乎本能的服从与行动力。
他们不再犹豫,抓起武器,背上弹药,奔向各自预演过无数次的岗位。
张狗蛋用力攥紧手中冰冷的56半自动步枪枪身,粗糙的木质枪托给了他一丝实感。
他深吸一口混杂着尘土与紧张气息的空气,紧跟着班长低吼的口令,猫腰向村东那道被反复加固、增设了沙袋胸墙和隐蔽射击孔的土墙防线冲去。
沙陀勇则和副射手一起,两人合力扛着那挺被他们戏称为“大盘鸡”的DP-28轻机枪沉重的枪身和备用弹盘,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村南那座关键的小土丘。
两人迅速架设三角架,清理射界,检查弹药,副射手熟练地打开弹盘盖,将边缘涂着黄油的7.62×54mmR子弹链压入供弹口。
魏廷则带着几名技术士官,迅速检查野战电话线路是否通畅,确认简易指挥所内的通信设备状态,同时指挥医疗组将绷带、止血粉、简易夹板等物资摊开在临时救护点,神情专注而冷静,仿佛眼前并非战场,而是一场需要精密操作的实验。
“嗣业,”方振将刚刚部署完毕、胸膛仍微微起伏的李嗣业唤到身边,指着远处地平线上那团越来越浓、越来越近,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的黄褐色烟尘。
“记住,你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此战,由你下令开火。稳住心神,按平日演练的来。我就在你身侧。”他的话语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嗣业喉结滚动了一下,用力点头,手心沁出的汗意被紧紧握拳压住,目光却如同淬火的钢钉般钉在烟尘方向:“嗣业明白!定不负将军所托!”
蹄声如雷,由远及近,大地开始微微震颤。黑压压的骑兵集群终于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他们如同戈壁上席卷而来的沙暴,呼啸着,怪叫着,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在为首几名披着简陋皮甲、面目狰狞的头目带领下,呈一个松散的半月形阵势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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