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的槐花落满了青砖地。李辰浩拾起一朵被踩碎的花瓣，看着御前侍卫们一箱箱往外搬运《康熙字典》。这些装帧精美的典籍，此刻全成了谋逆罪的证物。
"查！给朕彻查！"雍正的咆哮声从殿内传出，"所有经手查阅、抄录、借阅的，一个不漏！"
李辰浩整了整朝服，迈过高高的门槛。殿内，三部堂大臣跪了一地，武英殿总管佟世南正以头抢地，额头已经磕出血来。
"陛下，"李辰浩行礼道，"臣刚查验过，夹带反文的字典主要集中在'心'部与'言'部，应是刻意为之。"
雍正将一本翻开的字典砸在地上。在"忠"字的释文页后，赫然夹着一页檄文，墨迹犹新："...夷狄窃据华夏已廿载，今上苛政，宠信番僧..."
"李卿，"皇帝冷声道，"你素来精通文字之道。朕命你全权督办此案，半月之内，揪出这伙逆贼！"
退朝后，李辰浩直奔武英殿。藏书库房已被查封，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灰尘的气息。他戴上西洋眼镜，仔细检查那些被翻乱的典籍。
"大人，"戴震悄声道，"这些反文并非原版所有，而是后来夹入的。"他指着书脊的细缝，"手法精妙，需在装帧时做手脚。"
李辰浩点头。这手法隐蔽——正常查阅的字典毫无异样，只有特定版本会被悄悄夹入反文。他转向瑟瑟发抖的匠人们："最近可有生人进出？"
老匠人周师傅突然跪下："上月...佟总管亲自带人查验过库存..."
佟世南？李辰浩心头一震。这位六十多岁的老臣，自康熙朝起就在武英殿任职，素有"活典籍"之称，怎会...
正思索间，王勇急匆匆跑来："大人！佟总管在值房服毒了！"
佟世南的遗体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青紫，案头摊开一部《洪武正韵》。李辰浩戴上西洋手套，检查死者手指——有长期握刀的茧子，绝非文官应有的手。
"搜！"他低喝一声。
侍卫们翻箱倒柜，在暗格中找出一套雕刻工具和几方未完成的私印。戴震眼尖，发现《洪武正韵》书页间露出一角信笺。
"大人，这水印..."戴震对着阳光展开信笺，纸上浮现出淡淡的莲花纹路。
李辰浩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前明锦衣卫专用的"清水莲"暗记！他猛然想起佟世南的履历——康熙初年入武英殿，正是明朝灭亡不久...
"查佟世南的籍贯！"李辰浩厉声道，"我要知道他真正的来历！"
当夜，李辰浩在烛下细研那些夹页檄文。突然，一滴汗珠落在纸面上，反文的字里行间竟浮现出细小的红点。他急忙唤来戴震："用西洋放大镜看这些红点！"
镜片下，红点排列成特殊图案。戴震突然想起什么，翻出从教堂借来的密码手册："这是葡萄牙商船用的信号码！意思是'三月十五，漕船北上'..."
"朱三太子余党！"李辰浩与戴震异口同声。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反清檄文，而是前明余孽的密信传递！
案情急转直下。次日早朝，隆科多党羽纷纷上奏，要求扩大搜查范围，将江南文人着作全部审查。李辰浩冷眼旁观，发现他们特别关注几家刊印史籍的书坊。
"陛下，"李辰浩出列道，"臣以为逆贼意在扰乱视听。据查，佟世南与漕帮往来密切，这批反文字典多运往江浙，恐是要借漕运传递消息。"
他故意顿了顿："更可疑的是，佟某生前最后查阅的是《洪武正韵》，而臣在其住所发现了这个..."说着呈上一枚刻有"朱三太子"字样的玉印仿品。
朝堂哗然。雍正面色阴沉："继续追查，但不必牵连过广。李卿，你亲自督办漕运沿线搜查。"
十日后，案件以"前明余孽勾结漕帮"结案。李辰浩站在武英殿前，看着侍卫们将查获的书籍投入火中。火光映照下，那些承载着思想的文字化为灰烬。
"大人，"戴震低声道，"我在查档案时发现，康熙初年也有过类似案件——《永乐大典》残本里夹带反诗..."
李辰浩望着升腾的黑烟："戴震啊，你可知道为何要重修《康熙字典》？不仅是为正音释义，更是要定夺哪些字、哪些思想可以存在。"
他拾起一片未烧尽的纸页，上面半个"忠"字残破不堪："文字如刀，既能载道，亦可杀人。"
当夜，李辰浩秘密拜访了南堂的西洋传教士。教士取出一本崭新的《康熙字典》："李大人请看，这是'言'部的特别版本。"
李辰浩翻开，在"真"字的释文后，竟是一页微缩的《几何原本》图示！
"我们收买了匠人，"传教士眨眨眼，"既然他们能在字典里藏反文，我们为何不能藏真理？"
李辰浩大笑。离开时，他仰望星空，想起佟世南书桌上的《洪武正韵》。那个潜伏四十年的老人，至死都在用文字抗争。而今晚，他们也在进行着另一场无声的文字之战——不是为了复辟前朝，而是为了打开通向未来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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