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码头的晨雾中，三十口棺材整整齐齐排在菜市口空地上。李辰浩用脚尖轻轻一碰，最前面那口描金黑漆的"楠木寿材"竟咔嚓一声裂开条缝，露出里面发霉的柳木板。
"大人明鉴！"棺材铺伙计跪在地上发抖，"这些...这些是次品..."
"次品？"李辰浩冷笑，拔出佩剑插入棺盖缝隙，稍一用力，整块木板像酥饼般裂成两半。围观的百姓顿时哗然——棺内竟爬着几条肥白的蛆虫，正在啃食发黑的棉布！
"这是我爹的棺材啊！"一个麻衣妇人突然扑上来，颤抖的手抚过棺木断裂处，"花了二十两银子...掌柜的说能保百年不腐..."她抓起一块"楠木"碎片，轻轻一掰就断成两截，顿时嚎啕大哭。
李辰浩面色铁青。昨日他巡查义冢，发现多处新坟棺木朽烂，尸水渗入土壤。更可怕的是，这些坟冢附近的几口井水已检测出疫病杆菌！若放任不管，劣质棺材将成为移动的瘟疫源！
"传健锐营！"他厉声喝道，"把'福寿材'的棺材全拉来当众验看！"
半个时辰后，菜市口变成了审判场。健锐营的壮汉们抡起斧头，一口接一口劈开那些描龙画凤的"上等寿材"。每劈开一口，人群中就爆发一阵惊呼——有的棺木填充着发霉的旧棉絮；有的用碎木屑粘合成板；最离谱的几口，内衬竟是从死者身上扒下来的带血衣物！
"丧尽天良！天打雷劈！"骂声此起彼伏。烂菜叶、臭鸡蛋雨点般砸向跪在中央的胖掌柜钱满仓。这个平日油光满面的奸商，此刻面如死灰，绸缎衣裳上挂满蛋清菜叶。
"大人饶命啊！"钱满仓爬到李辰浩脚边，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小的...小的也是被木料商所骗..."
"是吗？"李辰浩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这是从你柜底搜出的私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购柳木三十根，伪作楠木，可赚百倍利'。"
他翻到最后一页："更可恶的是，你还克扣丧家'烧埋银'！朝廷发给每个瘟疫死者的二两抚恤，你竟抽一两五钱！"
账本在人群中传阅，愤怒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一个白发老者颤巍巍站出来："大人！我儿死于瘟疫，领尸时钱掌柜非要加收'防腐银'五钱...结果棺材三天就烂了！"
正当群情激愤时，一队骑兵突然冲入人群。为首的千总高喊："奉庄亲王令，商户经营不易，此事交由户部处置！"
李辰浩眯起眼睛。果然来了！庄亲王与这些奸商勾结的传闻，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他稳步上前，从袖中抽出一道黄绢："本官奉皇上密旨，全权处理瘟疫弊案。抗旨者，斩！"
千总看到御笔朱印，顿时蔫了。人群却爆发出欢呼："青天大老爷！"
"钱满仓听判！"李辰浩声如洪钟，"你以次充好、克扣丧银、贩卖带疫衣物，数罪并罚，判斩立决！家产抄没，赔偿受害家属！"
刽子手的大刀扬起时，钱满仓突然尖叫："大人！小的愿招！这些勾当不止我一家！庄..."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最后那个"王"字，永远卡在了喉咙里。
悬念埋设：钱满仓临死前未说完的指证，暗示庄亲王与奸商集团的深度勾结。
李辰浩面不改色，心中却掀起惊涛。他早怀疑庄亲王借瘟疫敛财，如今几乎坐实。但眼下更重要的是...
"即日起，全城棺材铺逐一查验！所有丧葬用品，需经太医院防疫处置方可使用！"
命令一出，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百姓自发组织起来，挨家检查棺材铺。东城"永寿堂"的老板见势不妙，主动打开仓库，让官差查验；南门"福禄寿"的掌柜则连夜逃窜，被民众在运河边逮个正着。
傍晚，李辰浩在衙门审阅各铺账册。越看越是心惊——这些奸商不仅倒卖劣质棺材，还秘密收购无主尸体，剥下衣物转卖，甚至将尸体草草掩埋在浅坑，导致多处水源污染！
"大人，"王勇匆匆进来，"在西山坟场又发现三十多具未深埋的尸体，有些已经..."
李辰浩摆手止住他："全部火化，骨灰妥善安葬。"他揉了揉太阳穴，"另外，贴出告示，凡举报不法丧葬者，赏银五两。"
夜深人静时，李辰浩独自在书房沉思。桌上摆着从钱满仓家抄出的一件证物——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装着十颗东珠。盒底烙着个小小的"庄"字。
他轻轻叩着桌面。钱满仓临死前想说的，八成就是这盒东珠的来历。但仅凭这个，还动不了庄亲王...
窗外忽然传来窸窣声。李辰浩警觉地按剑，却见窗缝塞进一张纸条。展开一看，只有潦草几个字："明日子时，乱葬岗见。知西山尸源者。"
李辰浩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这神秘人是谁？西山那些无名尸体，又藏着什么秘密？
晨光微露时，李辰浩走出衙门。菜市口的地面已经冲洗干净，但那三十口劈开的棺材还堆在那里，像一座丑陋的纪念碑。他弯腰拾起一块碎片——轻飘飘的，一捏就碎成渣。
这样的"棺材"，如何承载逝者的尊严？这样的世道，又怎能不让瘟疫横行？
他握紧碎片，下定决心要彻查到底。无论背后牵扯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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