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大夫的到来,如同在沈云昭紧绷的心弦上注入了一丝希望。她强压下翻涌的恨意与恐惧,恭敬地将孙老大夫请入内室,屏退左右,只留自己和碧玉在旁伺候。她需要一个绝对专注的环境,让这位以医术精湛、见多识广闻名的老大夫,能够不受干扰地诊断。
林氏靠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精神有些萎靡。孙老大夫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眼神却锐利如鹰。他先是仔细询问了林氏今日的饮食起居、不适的具体感受和时间,然后才凝神静气,伸出三指,稳稳搭在林氏的手腕上。
内室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沈云昭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在孙老大夫的指尖和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煎熬着她的心。
良久,孙老大夫缓缓收回手,抚着长须,沉吟不语。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孙老大夫,”沈云昭的心沉了下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家母……究竟是何症候?”
孙老大夫抬眼看向沈云昭,眼中带着一丝凝重和探究:“夫人脉象虚浮细弱,沉取尤显涩滞无力,气血亏虚之象甚明。观其面色,苍白无华,唇色淡白,伴有头晕心悸、胸闷乏力……此乃气血两虚,心脾失养之兆。”
沈云昭的心猛地一揪。气血两虚?听起来似乎只是体虚?但她知道,“梦魇”之毒的特性就是伪装成体虚衰竭!
“可是……”沈云昭急切地追问,目光灼灼,“家母平日身体尚可,虽不算强健,却也少有如此急症。今日晨起尚好,午后骤然如此,孙老大夫,您看……是否……有外因干扰?”
她不敢直接说出“下毒”,只能隐晦地引导。同时,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用干净帕子包裹的小瓷勺——那是她刚才借口为母亲润唇,悄悄从母亲晨起用过的燕窝碗旁拿来的!上面或许还残留着微量的燕窝痕迹!
“孙老大夫,”沈云昭将小瓷勺呈到孙老大夫面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恳切,“这是母亲晨起所用燕窝的勺子,尚未清洗干净。您……能否看看,这燕窝……可有不妥之处?”她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孙老大夫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沈云昭一眼。他接过勺子,凑近鼻端,仔细嗅闻,又对着光仔细查看勺壁上残留的些许粘稠痕迹。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又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碟和一根银针。
他用银针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残留物,置于白玉碟中,又从药箱里拿出几个小瓷瓶,分别滴入不同的药水,仔细观察其变化。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云昭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孙老大夫放下银针,长长叹了口气,看向沈云昭的目光充满了复杂和一丝怜悯:“大小姐心思缜密,老朽佩服。夫人这症状……确非寻常气血亏虚所致。”
沈云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声音干涩:“孙老大夫……请直言!”
“这燕窝之中,”孙老大夫指着白玉碟中一处微微泛出诡异青灰色的反应点,声音低沉而肯定,“被人混入了一种极其阴损之物!此物无色无味,寻常银针难以测出,混于滋补品中,更不易察觉。它并非剧毒,不会立时要人性命,却如同跗骨之蛆,日积月累,能悄然侵蚀人的心脉气血,使人日渐衰弱,最终……油尽灯枯!症状,便如夫人此刻这般,状似体虚劳损,实则……生机被窃!”
“梦魇……”沈云昭喃喃吐出这个名字,如同咀嚼着最深的仇恨,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果然!果然是它!
“大小姐竟知此物?!”孙老大夫震惊地看着她。
沈云昭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曾在一本……残破古籍上见过只言片语。孙老大夫,此毒……可解?”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孙老大夫神色凝重地摇头:“此物歹毒异常,且极为罕见。其解药配制之法早已失传,老朽……惭愧,只能根据夫人如今的情况,开些温补气血、固本培元的方子,尽量延缓其损毁心脉的速度。若要根除……”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难!难!除非能找到配制此毒之人,或知其确切配方,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延缓……难解……一线生机……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云昭的心上!但她没有崩溃,眼底的冰寒反而凝结成最坚硬的决心!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绝不会放弃!柳姨娘!沈云瑶!你们等着!
“多谢孙老大夫直言相告!”沈云昭对着孙老大夫深深一福,“今日之事,还请孙老大夫务必守口如瓶,对外只言家母是操劳过度,气血两虚即可。诊金和封口费,稍后自会奉上双倍。”
孙老大夫明白其中利害,郑重道:“大小姐放心,医者仁心,老朽自有分寸。只是夫人这身子……需得万分精心调养,更要……彻底断绝毒源!”
“女儿明白!”沈云昭斩钉截铁。她亲自送孙老大夫出去开方,又命碧玉去库房取上好的药材和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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