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偏殿的寂静,被门外急促而谨慎的脚步声打破。沈云昭猛地抬眸,只见碧玉的身影如同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闪入殿内。她脸色因疾行而微红,气息却控制得极稳,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凝重。
“小姐!”碧玉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笃定,“成了!兵部职方司密档已验!三皇子殿下亲笔所批‘暂缓’二字,铁证如山!陛下震怒!已下严旨,命京营奋威营参将赵铁山,即刻点齐三千精锐轻骑,备足粮草军械,火速驰援雁回谷!务必救回国公爷及被困将士!”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沈云昭脑中炸开,随即是狂喜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紧绷的心弦!她身形微晃,几乎站立不稳,全靠扶住身边的桌案才稳住。成了!父亲……父亲有救了!赵铁山是父亲旧部,忠心可靠,有他领兵疾驰,再加上王猛他们携带的弱筋散配合,父亲假死脱身的计划……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
“好!好!碧玉!辛苦你了!”沈云昭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眼中瞬间盈满了水光,那是重压之下骤然松弛的泪水,更是绝处逢生的狂喜。
“小姐,”碧玉的声音更低,带着一种更深沉的意味,“回宫路上,奴婢还‘截获’了二小姐。”她快速而清晰地将在护国寺岔道口截住沈云柔、夺下密信毒瓶的经过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最后将那个封好的油纸袋和那几封密信郑重呈上,“苏姑娘已验明,毒是‘美人醉’,与吉服之毒同源。信……是林姨娘写给孙志高的,详述了安王府吉服毒计的全盘谋划,铁证如山!”
沈云昭接过那沉甸甸的物证,指尖冰凉。她甚至无需拆开信件,碧玉的描述和苏玉竹的鉴定已足够清晰。林瑾的狠毒,沈云柔的疯狂背叛,如同最肮脏的画卷在她面前展开。然而此刻,这些龌龊已无法在她心中掀起更大的波澜。与父亲北疆的生死一线相比,国公府后宅这些蛇鼠一窝的倾轧,显得如此渺小而可笑。
她眼中翻涌的泪意迅速被一种冰冷的寒芒取代。很好!这两样东西,来得正是时候!
“走!”沈云昭将毒瓶和密信贴身收好,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与决断,“陛下既已下旨发兵,我等不便再留宫中。回府!”
国公府正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沈夫人端坐主位,手中紧紧攥着一串佛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与惊惶。宫里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已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传回府中——锁拿兵部重臣!禁足三皇子!皇帝震怒!女儿在御前与奸佞当庭对质,字字诛心!最后……竟真的逼得皇帝下旨发兵!
这一切,如同惊涛骇浪,狠狠冲击着沈夫人恪守了几十年的后宅妇人的认知。她既为丈夫的生死揪心欲裂,又为女儿掀起的滔天巨浪感到恐惧!那是朝堂!是皇权!是动辄倾覆满门的旋涡!昭儿她……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担忧、恐惧、后怕……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她压垮。她既怕丈夫等不到援兵,又怕女儿锋芒太露,引来更大的灾祸,更怕国公府成为这场风暴的中心,粉身碎骨!
就在沈夫人心乱如麻、坐立难安之际,门外传来通禀:“夫人,大小姐回府了!”
沈夫人猛地抬头,只见沈云昭带着碧玉,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她一身素衣,未施粉黛,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星辰,带着一种浴血归来的沉静与难以言喻的锋芒。
“母亲。”沈云昭走到近前,屈膝行礼。
沈夫人看着女儿,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是斥责她的胆大妄为?是询问丈夫的生机?还是担忧国公府的前路?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声带着哽咽的质问:“昭儿!你……你在宫里……你可知这是捅破了天啊!万一……万一陛下震怒……”
“母亲!”沈云昭直起身,目光澄澈而坚定地迎上母亲惊惶的视线,“女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不捅破这天,父亲便永远困在北狄的绝谷之中,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女儿别无选择!”
她的话语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沈夫人翻涌的恐惧。沈夫人怔怔地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自己生养的孩子。眼前的昭儿,眉宇间那份熟悉的温婉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所取代,眼神锐利如出鞘之剑,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如山岳、却又锐不可当的气势。这哪里还是她记忆中那个需要她呵护在羽翼下的娇娇女儿?这分明是一个能在朝堂之上与皇子重臣针锋相对、力挽狂澜的……当家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复杂情绪涌上沈夫人心头。是了,从丈夫离京将印信交给昭儿的那一刻起,从她不动声色压下吉服风波、建立“天机阁”开始,这个女儿,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了足以支撑起定国公府门楣的参天大树!只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直不愿、或者说不敢去正视这份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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