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恩也被萧绝那冲天的杀气所慑,但他眼中更多的是一种草原人对绝对强者的敬畏。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用更加清晰的大胤官话,再次描述:“回禀王爷!那人……中等偏瘦!动作……很利落!像个……像个读书人!不像常年厮杀的武将!当时硝烟弥漫……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但那种感觉……错不了!像……像躲在暗处算计的狐狸!像……像阴沟里见不得光的毒蛇!”
“像个读书人……躲在暗处算计的狐狸……” 萧绝低声重复,冰冷的眸光如同探照灯,缓缓移向文官队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即将达到顶点之时——
“陛下!太后懿旨到——!” 一个尖利而带着一丝惶急的声音,如同破锣般从殿门外突兀地响起!
只见一名身着深紫色总管太监服饰、手持明黄懿旨的老太监,带着两名小太监,气喘吁吁、神色惊惶地闯入殿内。他显然也被殿内这凝固如铁、杀气冲天的气氛吓了一跳,腿一软,差点跪倒。
“太后……太后有旨!” 老太监强自镇定,展开懿旨,尖声宣道:“皇帝听旨!哀家闻朝堂喧嚣,争议激烈,涉及国本,心甚忧之。三皇子萧玦,废圈之事,已有定论,其行止不端,咎由自取。然,黑水河旧案,牵连甚广,干系社稷安危,不可仅凭一人证、数残物便妄下定论!昭阳县主沈云昭,忠烈之后,为父鸣冤,其情可悯,然羁押人证、当殿陈词,亦有僭越之嫌。靖王萧绝,国之柱石,执掌兵权,更当谨言慎行,以国事为重!”
老太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继续念道:“着令:即刻起,将北狄牧奴乌恩收押于天牢,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及宗正府共同看管审讯,务必查明证词真伪!昭阳县主沈云昭,涉险僭越,即日起,暂居靖王府别院,无旨不得擅离!靖王萧绝,御前失仪,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日!黑水河一案,疑点重重,着令三司会同宗正府,重启彻查!所有涉案人等,无论身份贵贱,一查到底!务必给天下人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钦此!”
这道懿旨,来得极其突然,也极其微妙!它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是在这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引爆的局势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它肯定了皇帝对三皇子的处置(废圈),给皇帝留了颜面;它承认了沈云昭为父鸣冤的正当性,却以“僭越”为由将其软禁于萧绝势力范围(靖王府别院),变相保护;它严厉申饬了萧绝的“御前失仪”(摔兵符、屠城誓),却仅仅罚俸、闭门思过三日,堪称不痛不痒;它收押了乌恩,却指定由三司和宗正府(代表皇室宗亲)共同看管审讯,等于剥夺了皇帝或三皇子一系私下灭口的可能;最后,它宣布重启彻查黑水河案,且“无论身份贵贱,一查到底”,堵死了皇帝想要强行结案或包庇的路!
这是太后在紧急关头,以她超然的地位和影响力,强行介入,为这场几乎崩盘的朝争,套上了一个看似平衡的枷锁,为各方留出了缓冲的余地,也强行保住了皇帝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避免了最血腥的玉石俱焚!
皇帝萧衍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灰败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颜色,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嘶声道:“儿臣……谨遵母后懿旨!” 他不敢再看萧绝,目光躲闪。
满朝文武,无论派系,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太后的懿旨,无疑是在这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上浇了一盆冷水。虽然问题远未解决,但至少……暂时不用直面靖王那柄随时可能出鞘屠城的龙渊剑了!
萧绝静静地听完懿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与自己无关。他按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松开。那弥漫整个大殿、令人窒息的恐怖煞气,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
他弯腰,俯身,伸出两根手指,如同拈起一片羽毛般,轻轻地将地上那枚沉重的玄铁狴犴符拾了起来。冰冷的触感传来,他看也未看,随手将其收入袖中。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摔符之举,从未发生。
他弯腰,俯身,伸出两根手指,如同拈起一片羽毛般,轻轻地将地上那枚沉重的玄铁狴犴符拾了起来。冰冷的触感传来,他看也未看,随手将其收入袖中。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摔符之举,从未发生。
他牵起沈云昭的手。她的手心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在他的大掌包裹下,迅速汲取到温暖和力量。
“臣,遵旨。” 萧绝对着御座方向,极其平淡地吐出三个字。然后,他不再看任何人,牵着沈云昭,转身,向着那洞开的、光线刺目的殿门走去。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玄色蟒袍在身后划出冷硬的弧度。惊雷无声地跟上,护卫在乌恩身侧。
所过之处,无论是金吾卫还是文武百官,如同摩西分海般,惊恐万分地让开道路,无人敢抬头直视。
阳光从殿门外倾泻而入,照亮了萧绝和沈云昭并肩而行的身影。那身影,在满殿死寂与敬畏的目光中,在皇帝那怨毒却又无可奈何的注视下,一步步踏入光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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