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断事官的帐篷外来了位不速之客。者勒蔑的副将牵着匹汗血宝马,马鞍上挂着镶宝石的酒囊,马镫上还沾着新鲜的草汁——显然刚从百里外的草场赶来。
"这是者勒蔑大人送给断事官的见面礼。"副将掀开披风,露出胸口的狼牙项链,"大人说,以后草场划分的事,您多担待..."
"把马牵走。"失吉忽秃秃的断刀突然出鞘三寸,寒光映得副将后退半步。"札撒第二条:千户长不得私赠财物。者勒蔑大人若想送马,就送到军需处,给怯薛军的伤兵当脚力。"
副将的脸瞬间涨红。他盯着少年腰间的牛皮令牌,那上面"大断事官"的刻字还带着新凿的毛边,却已盖过了者勒蔑的狼首印章。远处传来马蹄声,别勒古台的亲卫纵马掠过,马鞍上挂着的正是今早被割掉手指的三个牧民。
"还有,"失吉忽秃忽忽然抬手,断刀挑开酒囊系带,金黄的马奶酒泼在雪地上,"札撒第三条:行贿者与受贿者同罪。你替者勒蔑大人送酒,该断哪只手?"
副将脸色剧变,突然抽刀砍向少年。断刀相交的脆响中,失吉忽秃忽借力旋身,刀柄狠狠砸在对方后颈。当者勒蔑的副将像条死狗般趴在雪地里时,少年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羊毛绳早已被血浸透。
"把他绑到九斿白纛下示众。"铁木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汗的虎皮披风扫过雪地,惊起几只觅食的乌鸦。"从今天起,断事官的判决就是我的判决。谁要是觉得自己的脖子比札撒硬,尽管试试。"
失吉忽秃忽单膝跪地,断刀插在雪地里,刀柄上的狼头对着东方——那里是他母亲咽气的方向,此刻正有一群战狼在草原上奔驰,像极了铁木真画在羊皮地图上的千户边界线。
黄金家族的裂痕
戌时的金帐里,酒香混着血腥味。
术赤捏着酒杯的手指节发白,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倒映着察合台嘴角的淤青——那是方才在演武场,他用箭杆砸出来的。二王子的眼睛像极了孛儿帖,乌黑如夜,却比母亲多了份狠戾,此刻正盯着兄长,像盯着只受伤的狼。
"你再说一遍?"术赤的声音低哑,他的袖口还沾着演武场的草屑,刚才他正教怯薛军新兵射移动靶,察合台突然冲过来掀翻箭靶,骂他是"蔑儿乞人的野种"。
"孛儿帖可敦被掳走九个月才回来,"察合台的酒盏重重磕在案几上,"草原上哪有怀胎九月就生人的?你分明是..."
"住口!"铁木真的怒吼震得帐顶的牦牛皮帘颤动。他抬手砸翻酒坛,金黄的酒液顺着桌沿流淌,在地毯上画出蜿蜒的痕迹,像极了七年前他追击蔑儿乞人时,在雪地上留下的血路。
孛儿帖掀开帐幕的手顿在半空。她的金冠微微歪斜,冠上的狼首图腾在火光中眯起眼,仿佛在俯瞰这场家族纷争。帐内的空气凝固,只有火盆里的炭块偶尔爆裂,惊得帐外的战马打响鼻。
"你们以为黄金家族的血是纯的?"铁木真忽然起身,披风扫过案几上的千户名册,"我的祖先孛端察儿,母亲是抢来的孕妇!孛儿帖被掳时,我连部落都没有,拿什么保护她?"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却在下一瞬转为冰河般的冷硬,"但你们记住:只要她是我的克盾,她的儿子就是我的骨血!"
察合台的喉结滚动,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在雪地里迷路,是术赤带着战狼找到他。兄长的皮袍裹在他身上,自己靠着那具温暖的胸膛昏过去,醒来时看见术赤耳尖冻得发紫,却笑着说"弟弟的命比我的耳朵金贵"。
"父亲..."术赤忽然跪下,额头触地时,闻到了地毯里混着的奶香——那是小时候孛儿帖抱着他晒太阳的味道。"我愿率第一千户去西征,打下的第一个城池,就送给察合台弟弟当礼物。"
察合台的脸瞬间涨红。他想起三天前,术赤偷偷塞给他一块中原运来的糖,说"别告诉父亲,这是给你治箭伤的"。此刻兄长跪在地上,后颈的疤痕清晰可见——那是十二岁时为保护他,被札木合的部下用刀划的。
"我...我也去!"察合台突然扯下腰间的玉扳指,砸在案几上,"我要带第二千户做先锋,让花剌子模人知道,黄金家族的箭没有一支是软的!"
铁木真盯着两个儿子,忽然想起孛儿帖曾说过:"草原上的狼崽子总要打架,但只要闻到血腥味,就会立刻并肩作战。"他抬手按住两人肩头,掌心触到术赤铠甲下凸起的旧伤,那是去年征讨蔑儿乞时替察合台挡的箭。
"明日起,你们各领五万户。"大汗的声音放柔,"术赤管西征粮道,察合台督造投石机。记住——"他忽然抽出腰间短刀,在案几上刻下深深的刀痕,"家族的裂痕会被敌人当成弓弦,把我们射穿在草原上。"
孛儿帖在此时走进帐,金冠上的宝石映着三个男人的身影。她伸手抚过术赤的头发,指尖掠过他耳后淡淡的胎毛——那是出生时就有的,像极了铁木真婴儿时期的模样。"今晚都来我帐中,"她轻声说,"我烤了你们最爱吃的奶豆腐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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