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辽?"术赤冷笑,"他们的皇帝现在跪在我父亲帐前,用金碗盛马奶酒赔罪。"他向前半步,甲胄上的狼首徽章在阳光下泛着幽光,"而你们的海尔汗,屠杀手无寸铁的商人时,可曾想过自己的城墙?"
摩诃末的脸瞬间涨红。他想起去年冬天,海尔汗送来的战利品里,有个蒙古少年的木雕狼头哨子——当时他随手扔给了宠妃,此刻却觉得那狼眼似乎正盯着自己。
"我们需要时间商议。"苏丹抬手示意,殿内忽然响起弦乐声,舞女们戴着面纱鱼贯而入,薄纱下隐约可见肩头的狮子刺青。"术赤王子远道而来,先欣赏下撒马尔罕的歌舞吧。"
术赤的手指按在刀柄上,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蒙语歌声。那是个金发舞女,面纱滑落时,他看见对方眼角的泪痣——与孛儿帖的一模一样。
"她叫古丽。"摩诃末捻着胡须笑了,"听说贵国可敦也有颗泪痣?真是巧了。"
舞女古丽的指尖掠过术赤铠甲,在狼首吞口处停顿。她的指甲涂着鲜艳的丹蔻,却在接触金属时微微发抖——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习惯。术赤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扯开衣袖,只见小臂上有道陈旧的刀疤,形状像极了斡难河的支流。
"蒙古人?"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古丽的瞳孔骤缩,却在瞬间恢复笑意:"王子说笑了,我是撒马尔罕的夜莺。"她转身时,发丝扫过术赤脸颊,用只有蒙古人能听懂的方言轻声说:"海尔汗的粮仓在城西地窖,入口藏在狮子喷泉下。"
狮狼之会(下)
子夜时分,术赤被引进苏丹的私人书房。
墙上挂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撒马尔罕位于中心,用金线绣着"宇宙的肚脐"。摩诃末指着地图上的蒙古高原,红宝石戒指敲在羊皮纸上:"听说你们的大汗想当草原的主人?"
"草原的主人不是自称的。"术赤盯着对方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花剌子模王室的"狮子之戒",传说戴着它的人能听懂野兽的语言。"是长生天用马蹄铁刻在大地上的。"
苏丹忽然大笑,笑声震得水晶吊灯嗡嗡作响:"长生天?我每年向麦加朝圣,捐的黄金能填满阿姆河,却从没见过什么苍狼白鹿。"他伸手拨弄桌上的星盘,铜制指针划过蒙古高原,"你们不过是群在马背上拉屎的野蛮人,也敢..."
"野蛮人?"术赤的刀突然出鞘三寸,寒光映得摩诃末后退半步,"七年前,蔑儿乞人也这么叫我父亲,现在他们的头骨被串在九斿白纛上。"他向前逼近,甲胄上的狼首几乎碰到苏丹的狮子纹章,"你以为撒马尔罕的城墙能挡住草原的风?等我父亲的箭射穿你的宫殿,你就会知道,野蛮人是怎么在你金子做的地板上拉屎的。"
摩诃末的喉结滚动,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狼嚎。那声音穿透宫殿的大理石墙,惊得星盘上的铜铃作响。他想起幼年时乳母讲的故事:草原上的狼会吃掉傲慢的苏丹,用他们的骨头做马鞭。
"给你三天时间。"术赤收起刀,"要么交出海尔汗,要么准备好迎接苍狼的利爪。"他转身走向门口,披风扫过摩诃末的王座,绣着狼头的边缘拂过苏丹的膝盖,像条冰冷的蛇。
走出宫殿时,古丽突然从阴影里闪出。她塞给术赤个羊皮袋,里面装着块发霉的奶豆腐——正是蒙古人长途跋涉的干粮。"沿着城北的商道走,"她低声说,面纱下的眼睛映着月光,"那里有我的人,会带你们抄近路。"
术赤盯着她小臂的伤疤:"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母亲临死前说,"古丽的声音带着颤音,"总有一天,会有戴着狼首徽章的人来,把我们从狮子的利爪下救出来。"她忽然掀开面纱,露出左耳后淡淡的胎记——与术赤的一模一样,像朵盛开的狼毒花。
远处,撒马尔罕的钟楼敲响了子时的钟声。术赤握紧羊皮袋,奶豆腐的霉味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忽然让他想起七岁那年,孛儿帖用冻硬的奶豆腐哄他吃药的场景。他抬头望向星空,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草原方向,那里的九斿白纛下,父亲的苏鲁锭长枪正在等待饮血。
断须之辱
巴合剌回到斡难河时,正是草原最美的五月。
他的断刀疤令牌被磨得发亮,背面的血字已经褪色,却在阳光下依然清晰。铁木真盯着他右耳的缺口,忽然想起九岁时,自己被泰赤乌部用木轮碾过的脚背——那种骨头断裂的剧痛,此刻正从巴合剌的眼神里透出来。
"他们剃刀的味道,"使者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混着玫瑰香水,比鲜血还难闻。"
金帐内静得能听见火盆里松脂爆裂的声响。孛儿帖抬手按住巴合剌颤抖的肩膀,触到他皮袍下嶙峋的骨头——这三个月他瘦得脱了形,肩胛骨凸起如刀,硌得她掌心生疼。
"说下去。"铁木真的声音像块冷铁,苏鲁锭长枪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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