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车撞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轮胎在湿滑的青苔上打转。
苏悦的额头重重磕在车窗上,视线里最后瞥见的是后视镜中二十三个猩红车灯,像恶狼群幽暗的眼眸穿透雨幕。
“他们切断了卫星信号。”陆寒扯开染血的领带,电子手环在腕间发出刺目的红光。
三小时前还在国际峰会上签署百亿订单的西装,此刻沾满地下管道腥臭的污泥。
苏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漂浮在汽油上的彩虹光晕突然在记忆里炸开——是丁达尔效应,当胶体微粒浓度达到临界值……
“东南角。”她突然拽住陆寒的袖扣,金属纽扣在昏暗车厢里划出银线,“油罐车卸货区残留的硝化甘油结晶,混合雨水会产生挥发性气体。”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五年前化工厂爆炸案的卷宗闪电般掠过脑海,他反手扣住苏悦微颤的指尖:“需要多大空间浓度?”
金属撞击声从车顶传来,假千金尖利的笑声混着钢管拖地的刺响。
陈助理突然从副驾探身,战术匕首挑开中控台的暗格,二十支荧光试剂管在震荡中泛起诡谲的蓝。
“李董事的走私品。”陈助理的镜片映出暴雨中逐渐逼近的人影,“纯度98%的硝化纤维,遇明火会……”
苏悦突然扯开安全带。
过目不忘的视网膜上浮现通风管道的网格纹路,那是三分钟前撞进工厂时惊鸿一瞥的记忆——直径60厘米,铸铁接缝处有蜂窝状锈蚀。
“我要十九分钟。”她抓过陆寒的鳄鱼皮腰带,金属扣在车座划出火花,“陈助理去通风口准备缓冲垫,陆总负责把追兵引到B区货架。”
陆寒染血的指尖擦过她耳垂,将微型通讯器塞进她发间:“你只有十二分钟。”他扯开衬衫露出绷带下渗血的伤口,血腥味在密闭车厢炸开,“李董事闻得见这个。”
当第一束探照灯刺穿车窗时,苏悦正蜷缩在生锈的机床后面。
假千金的高跟鞋声在头顶的铁网过道咔嗒作响,玫红色甲油碎屑簌簌落在她手背——和三天前洒在亲子鉴定书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找到他们!”李董事的咆哮震得顶棚铁皮轰鸣,“我要那个野种的……”
苏悦的睫毛猛地颤动。
萌萌别着草莓发卡的笑脸在硝化甘油刺鼻的气味里浮现,她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铁锈吞入咽喉。
指尖触到冰凉的不锈钢阀门时,突然摸到半截粉笔——是装卸工留下的标记,歪斜的“3”字和萌萌画在早餐煎蛋上的笑脸如出一辙。
通风管道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陈助理的白衬衫下摆像垂死的白鸽在洞口飘荡。
苏悦将最后一支硝化纤维试管卡进齿轮传动轴,突然听见陆寒的闷哼。
“游戏该结束了。”假千金的钻石项链垂到苏悦眼前,吊坠里嵌着的芯片泛着冷光,“你以为偷换我DNA样本的事……”
苏悦的瞳孔突然倒映出天花板的消防喷淋头。
她想起昨夜在陆寒书房看到的火灾鉴定报告,1998年这个工厂的起火点正是此刻自己蹲着的位置——通风口正下方三米处,当年烧融的钢结构梁柱至今残留着硫化物结晶。
“你知道吗?”苏悦突然对着假千金露出梨涡,指尖轻轻搭上生锈的阀门,“萌萌学会的第一句英语是……”她猛地旋开压力表,“正在发生危险的化学反应。”
地底突然传来蒸汽管道沸腾的轰鸣,三十米外的硝化甘油储存罐开始剧烈震颤。
假千金的高跟鞋在湿滑的铁板上打滑的刹那,苏悦闪身钻进通风管道,怀里的引爆器倒计时发出心跳般的嗡鸣。
陈助理的手电筒光束在管道尽头摇晃,映出陆寒倚在出口处的侧影。
他染血的手指正按着某个闪烁着红光的遥控装置,屏幕上的数字随着苏悦的靠近疯狂跳动——那是李董事私人金库的密钥破译进度条。
“还剩两分十七秒。”陆寒的呼吸扫过苏悦耳畔,硝烟味里混着他常用的雪松香,“想好给萌萌带什么口味冰淇淋了吗?”
管道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塌的巨响,李董事的咆哮裹挟着玻璃爆裂声席卷而来。
苏悦的指尖悬在引爆按钮上方,倒影里映出通风口外闪烁的霓虹灯——是港口方向,那些跳动的红点此刻正在海面组成某个熟悉的频率。
当第一滴混合着硝化纤维的雨水渗进通风管道时,苏悦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想起昨夜陆寒电脑里那份器官移植名单,第三个名字的最后一笔,和此刻遥控器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一样,都带着濒死之人特有的颤抖弧度。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三个锈蚀的油桶,橙红色火焰顺着雨水烧成诡异的蓝。
假千金镶嵌着钻石的美甲在铁梯上抓出刺耳鸣叫,她身后五米处,李董事的鳄鱼皮公文包正在硝化纤维的余烬里蜷缩成焦黑残片。
苏悦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她蜷在通风管道拐角处,舌尖的血腥味已经变成铁锈般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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