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爪砸落激起的尘埃尚未落定,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污秽的绿光缩回了穹顶的破口深处,只留下断爪创口处瀑布般喷溅的墨绿汁液,腐蚀着地面,发出令人作呕的“滋滋”声,以及弥漫不散的、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硫磺恶臭。
“退…退了?”一个离得稍远的年轻士兵喃喃道,手中的半截虫腿“哐当”掉在地上,双腿一软,直接瘫坐下去,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灼热污浊的空气,脸上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未散的恐惧。
“妈的…真…真断了?”王虎拄着那根沾满污秽的扭曲钢筋,仅存的独眼死死盯着远处如同小山丘般的巨大断爪。墨绿的汁液还在汩汩流淌,在金属和混凝土的地面上蚀出缕缕青烟。他咧了咧嘴,牵动了脸上被碎石划开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到破音的嘶吼:“赢了!操他娘的!老子们赢了!”
这声嘶吼像是点燃了引信。短暂的死寂后,幸存下来的七八个士兵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带着哭腔的狂呼和粗野的咒骂。
“干死它了!”
“断它一条爪子!值了!”
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拍打着彼此残破的肩甲;有人跪在地上,对着倒下的同伴方向,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呜咽;还有人支撑不住,靠着残骸剧烈呕吐,胆汁混合着血丝吐在焦黑的地面上。
赵磐没有加入欢呼。他粗壮的手臂还下意识地架着林薇,目光却如同钉子般死死锁定在歪斜的紧急维护舱上。舱体在刚才的剧烈位移和守护力场的反冲下,与基座的连接部位撕裂变形,整个舱体倾斜着,像一头重伤倒地的巨兽。舱壁布满焦黑的灼痕、巨大的凹陷和深深的刮痕,顶部那个被熔穿的孔洞边缘,暗红色的金属熔液尚未完全凝固,滴落下来,拉出长长的、暗红色的丝线,冒着缕缕青烟。
刚才那层硬生生扛住毁天灭地一击的无形力场,以及力场消散瞬间陈观那无声无息的瘫倒画面,像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赵磐的心脏,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铁锈味。
“陈观!”赵磐猛地松开林薇,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严重变形的舱门前。舱门扭曲卡死,只留下一条不规则的缝隙,里面一片昏暗,只有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一丝灰白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闪烁着,却又随时可能熄灭。那光芒,比警报的红光更让赵磐心惊肉跳。
“林工!快!看看他怎么样了!”赵磐回头吼道,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嘶哑,像砂纸摩擦着金属。
林薇被松开后踉跄了一下,伤腿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立刻咬紧牙关,拖着几乎麻木的伤腿扑向旁边那台布满裂纹和灰尘的操作台残骸。她的脸比死人还要苍白,冷汗浸透了额发,黏在皮肤上,腿上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在移动中晕开更大一片刺目的暗红。
“权限…权限还在!尝试…强制…紧急手动开启!”林薇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痛苦,指尖在布满裂纹的屏幕上飞快划过,留下带血的指印。她用力敲下虚拟按键。
嘎吱——哐当!
变形的舱门在内部液压装置的挣扎下,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艰难地向上弹开了一小半,就彻底卡死了。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高温金属焦糊味、机油泄漏、冷却液挥发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般的血腥味的刺鼻气息,瞬间从舱内涌出。
赵磐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起身,几乎是挤进了那条狭窄的缝隙。
狭小的舱内空间如同被巨兽的胃袋狠狠蹂躏过。金属内壁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刮痕和深深的凹坑,断裂的线缆如同垂死的毒蛇般耷拉着,时不时迸溅出危险的电火花。刺耳的警报红光依旧在疯狂闪烁,将舱内映照得如同血池地狱。
而在这片狼藉的舱底,赵磐看到了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
陈观那高大魁梧的金属身躯,以一种完全失去支撑的姿态瘫倒着。他背靠着冰冷的舱壁,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在胸前,颅冠中央那象征核心意识的星璇,此刻只剩下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灰白余烬,如同即将燃尽的火柴梗,在警报红光的映照下,时明时灭,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他胸前相对完好的装甲上,沾染着一大片暗黑色的喷溅状痕迹——那是他喷出的冷却液和机油的混合物,此刻已经半凝固,散发着浓重的金属腥气。
更让赵磐瞳孔收缩的是,陈观那条为了护住艾米而强行挣脱束缚、布满裂痕的右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肘部关节处有明显的碎裂变形,断裂的能量导管如同破损的血管般耷拉着,滴滴答答地渗出暗色的“血液”。
“铁…铁叔叔…”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细弱蚊蝇的声音响起。
赵磐这才注意到,在陈观瘫倒的庞大身躯和舱壁形成的狭小夹角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艾米的小脸上糊满了干涸的血迹和灰尘,额头上那道撞破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红肿得吓人,边缘沾着黑色的污渍。她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陈观冰凉的胸甲,两只小手死死攥住他胸前装甲上一处凸起的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仰着小脸,布满泪痕的大眼睛惊恐又无助地看着陈观毫无生气的金属面甲,小小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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