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带着泥土腥气和汗味的绳索深深勒进李明掌心的伤口,剧痛如同电流般窜上他的手臂,却奇异地驱散了那几乎将他吞噬的麻木和眩晕。这痛楚是真实的,是生的证明。
“抓紧喽!一、二、三!起——!”
上方传来一声粗粝的、用尽全力的号子声,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和脚步拖沓在硬物上的摩擦声。
绳索猛地绷紧!一股强大的、虽然不甚协调但绝对真实的力量顺着绳索传递下来,硬生生拽着李明和他背负的两人向上移动了一截!冰冷的、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风瞬间变得清晰,猛烈地灌入管道,吹散了下方弥漫的焦糊味和血腥气。
“明叔叔!风!好凉快!”怀里的艾米惊喜地叫出声,小脸努力仰起,贪婪地呼吸着这代表着外面世界的空气,大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光芒。
“对!风!我们出来了!”李明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难以言喻的疲惫。他咬紧牙关,双脚在滚烫的管壁熔坑边缘猛地一蹬,配合着上方的拖拽力量,身体再次向上窜升!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拉扯都伴随着上方粗重的喘息和低吼,绳索摩擦管道边缘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泥土碎块簌簌落下。李明感觉自己像一件沉重的货物,被两个精疲力竭却不肯放弃的人硬生生地从地狱的喉咙里拽了出来!
终于!
他的上半身猛地探出了那个狭窄、锈迹斑斑的圆形管道口!刺眼的光线瞬间让他本能地闭上了刺痛的眼睛,泪水混合着血污涌出。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针,瞬间刺透了他被汗水浸透、破烂不堪的衣服,激得他浑身一颤,同时也带来一种几乎让他晕厥的清醒感。
“出来了!老天爷!真拽出来了!”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沙哑又充满惊愕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
李明强忍着光线的不适,艰难地睁开被糊住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低垂的云层压得很低,细密的冰冷雨丝正无声地飘落,滴在他的脸上、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的清凉。周围是巨大、锈蚀、布满管道和阀门的废弃工业设备残骸,如同钢铁巨兽的尸骸,在冰冷的雨幕中沉默矗立。他们所在的管道口,位于一个巨大的、布满油污和积水的水泥检修井底部,井壁上还残留着锈蚀的爬梯残段。
而在井口边缘,两个穿着沾满油污和泥浆的深蓝色工装、气喘吁吁的男人,正死死拽着那根救命的绳索。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约莫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满脸深刻的皱纹,此刻正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从管道里爬出来的李明和他身上的“挂件”,嘴巴微张,叼着的半截劣质卷烟都忘了吸。另一个年轻些,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壮实,脸上带着憨厚和惊恐交织的神情,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还在微微发抖。
“老刘…这…这他妈…”年轻工人看着李明背上昏迷不醒、脸色死灰的林薇,又看看他怀里那个脏兮兮却睁着大眼睛的小女孩,再看看李明自己那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浑身是伤的模样,声音都变了调,“…是人还是鬼啊?”
“闭嘴!二柱!搭把手!”被称为老刘的年长工人猛地回过神,把烟屁股狠狠啐在地上,声音带着一种见惯风浪的粗粝和不容置疑的果断。他丢掉绳索,立刻俯下身,伸出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李明还死死抠着井壁边缘的手臂。
“兄弟!松手!抓住了!俺们拉你上来!”老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双手的力量和温度,透过冰冷湿透的衣袖传来,让李明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他几乎是本能地松开了抠着井壁的手,任由老刘和那个叫二柱的年轻工人,一人一边,像拖麻袋一样,连拖带拽地把他和他背负的两个人,从狭窄的管道口里硬生生地拖了出来!
噗通!
李明重重地摔在冰冷、湿滑、布满油污和碎石的水泥井底,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背上的林薇也随之跌落,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怀里的艾米也被震得脱离了他的怀抱,小身子滚在一旁的水洼里。
“薇姐!艾米!”李明顾不上自己浑身散架般的剧痛,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别动!兄弟!你伤得太重了!”老刘立刻按住他,眼神锐利地扫过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尤其是腿上被烧焦、皮肉外翻的可怕痕迹,眉头拧成了疙瘩。“二柱!快!看看那女同志和娃儿!”
二柱也被眼前的惨状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先去扶起滚在泥水里的艾米:“小…小妹妹,你没事吧?摔疼没?”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艾米被冰冷的泥水一激,小脸煞白,浑身湿透,冻得牙齿咯咯打颤,但大眼睛里却满是倔强和担忧。她顾不上自己,指着旁边蜷缩着的林薇,带着哭腔喊:“叔叔!快看看薇姐姐!她好烫!她生病了!她一直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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