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起身,玄色的袍袖垂落,身姿挺拔如松。“传旨。”声音陡然沉凝有力,如同金玉交击,“改元‘景和’!昭告天下,自今日起,朕与万民,共享此景泰祥和!”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的声音比之前更加狂热,如同汹涌的浪潮,在宏伟的紫宸殿内久久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改元“景和”,这不仅仅是纪年的更迭,更像是一道煌煌天宪,宣告着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时代,在血与火的淬炼后,正由这位开国之君亲手拉开帷幕。
**夜,深沉如墨。**
白日里紫宸殿的喧嚣与荣光仿佛被厚重的宫墙彻底隔绝。御书房内,只余下几盏牛角宫灯散发出昏黄而稳定的光晕,勉强照亮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空气里弥漫着上好的松烟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安神香气息。
张辰已换下了沉重的朝服,只着一件月白色的素绸中衣,外罩一件墨色暗龙纹的薄绸长袍。他斜倚在宽大的紫檀圈椅里,闭目养神,修长的手指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白日里那柄万民伞带来的喧嚣与震动,群臣或真或假的颂扬,以及“景和”二字背后所承载的沉重期望,此刻都化作无声的潮汐,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极轻微的,几乎不存在的空气流动。
一道影子,比最深沉的夜色还要浓郁,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御案前三步之外的光影交界处。没有衣袂破风,没有脚步落地,仿佛他本就是从那片阴影里生长出来的一般。影子单膝跪地,头颅低垂,整个身体都融在昏暗里,只有一双眼睛,偶尔抬起时,反射出烛火冰冷的光点,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
“陛下。”影子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粗粝的砂纸摩擦过地面,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张辰按着太阳穴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轻的、示意继续的单音:“嗯。”
影子垂着头,双手却稳稳地抬起,呈上一角被烧得焦黑卷曲的纸片。那纸片很小,边缘不规则,显然是紧急中从某份完整信件上撕扯或烧毁残留的。
“西京柳氏秘宅,三更烛灭时,飞鸽传出。”影子的语速依旧平缓,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新政酷烈,尤甚商鞅车裂之刑’。”
“商鞅车裂…”张辰闭着眼,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嘴角竟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与肃杀。
影子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这死寂,却又清晰地钻进张辰的耳中:“‘七月流火,暑气退,龙潜于渊,猎之正当时’。‘猎龙’二字,是密语,意指…弑君。”
最后两个字落下,御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烛火似乎都猛地暗了一下,那跳动的光晕在张辰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浅浅、变幻莫测的阴影。安神香的气息仿佛也冻结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影子跪在那里,头颅低垂,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等待着。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良久,死寂中响起一声极轻的嗤笑。
张辰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白日里温和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寒潭,潭底深处,却有一点幽暗的、近乎疯狂的火焰在跳动。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目光落在影子手中那角残破的密信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扶手,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在这死寂的书房里,如同催命的更鼓。
“呵…”一声低沉的冷笑,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张辰的身体微微前倾,阴影笼罩了他大半张脸,唯有那双眼睛,在昏黄的烛光下亮得惊人,锐利如鹰隼,牢牢钉在影子身上,仿佛要穿透那层无形的黑暗,看清其后隐藏的滔天巨浪。
“猎龙?”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寒冰的针,带着刺骨的杀意与一丝近乎轻蔑的嘲弄,“好大的狗胆…说说,是哪几条老狗,爪子痒得想挠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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