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灵力注入铲子。
金光骤然暴涨,山谷里所有灵草都开始疯长,灵蝶从四面八方飞来,绕着她和沈砚盘旋。
青梧的尖叫被淹没在灵浪里,许管事的短刀掉在地上,被灵稻茎秆卷着抛进了悬崖。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后山,被小柳藏好的灵谷种已经长出嫩芽。
那些嫩芽裹着金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窜,叶片上的纹路,竟与云栖掌心铲子的符文,一模一样。
青铜铲的金光刺破阴云时,云栖听见自己经脉里传来细不可闻的震颤。
那不是疼痛,是十七年埋在泥里的力气终于找到了出口——从后山第一株被踩碎又重生的灵稻开始,从被偷光灵种却连夜翻遍百本农典培育新苗的深夜开始,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晨昏,此刻全顺着掌心的纹路往铲子涌。
"沈砚!"她低喝一声,血污的指尖在铲面符文上划出一道金痕。
沈砚立刻将铁铲与她的铲子交叠,两人相扣的手背暴起青筋。
地脉的热流顺着铲子窜入云栖丹田,她看见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蒋护法发间的玉簪是用阴魂温养的邪物,青梧袖中蚀灵雾的毒斑在金光下显形如蛛网,连顾师姐发间那支木簪,都沾着许管事昨夜用来收买她的灵酒残香。
"护、护法!
那铲子......"许管事的哭嚎被灵稻茎秆绞碎。
他腿上缠着的稻秆突然抽出尖刺,在他小腿上划出十几道血口,金粉渗进伤口,疼得他直撞向蒋护法。
蒋护法慌忙挥鬼头刀去砍稻秆,刀面却像砍进活物,灵稻茎秆"吱呀"一声扭曲着缠住刀刃,穗子上的金粉簌簌落在刀身,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缺口。
"贱蹄子!"青梧终于按捺不住,袖中飞出七枚淬毒银针。
可银针刚触及金光便"嗤"地燃成灰烬,她鬓角的银饰开始发烫,黑纱下的脸第一次露出慌乱——蚀灵雾是她最得意的杀招,此刻却被金光逼得缩回袖中,连指尖凝聚的黑雾都泛着灰,像被抽干了生气。
云栖突然仰头望向沈砚。
他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冲她扯出个带血的笑:"当年你说'灵稻抽穗时,连风都要绕着走',现在我信了。"话音未落,两把铲子同时震颤,山谷里的灵草突然疯长——野菊的茎秆缠上黑衫人的手腕,车前子的叶片卷走顾师姐的淬毒囊,连最普通的狗尾草都支棱起穗子,像无数根细针扎向敌人后颈。
"撤!"蒋护法的鬼头刀"当啷"落地。
他踹开许管事,转身就往谷口跑,却被突然隆起的土包绊了个狗啃泥。
那土包是云栖用灵力催发的土灵根,此刻正从他指缝里钻出嫩芽,藤蔓缠住他的脚踝往回拖。"青梧姑娘救我!"他的哭腔混着泥土,沾了满脸血污。
青梧咬碎银牙,指尖掐出三道血印——这是魔教密令,召唤接应的暗桩。
可她刚要念咒,一团金穗突然砸在她天灵盖上。
那是云栖用灵力凝聚的灵稻穗,带着她亲手培育的"金阳稻"的香气,砸得她眼前发黑。"你以为......"她踉跄后退,撞在沈砚的铁铲上,"农神转世能护你一辈子?"
"农神转世?"云栖突然笑了。
她望着沈砚染血的衣襟,想起他第一次蹲在菜圃里给灵稻输灵力时的笨拙,"他护的从来不是我,是种地的人。"话音未落,两把铲子的金光突然交融成一轮金月,照得整个山谷亮如白昼。
青梧的黑纱被撕成碎片,露出她左脸狰狞的魔纹;蒋护法的玉牌"咔"地裂开,里面爬出十几只阴魂,却在金光中化为青烟;顾师姐突然跪下来,哭着把藏在袖中的田契扔到云栖脚边:"云姑娘,我、我是被蒋护法逼的......"
山谷里的喧嚣渐渐平息。
云栖松开铲子,灵力如退潮般从四肢百骸涌回丹田。
她腿一软,差点栽进泥里,却被沈砚稳稳托住。
他的掌心还带着铲子的余温,混着血的温度透过她的衣袖,烫得人心慌:"伤着没?"
"比去年被牛踩了脚腕轻。"云栖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蒋护法被灵藤捆成粽子,青梧被金穗砸得昏过去,顾师姐缩在石头后发抖,连许管事都被土灵根埋到胸口,只露出张哭花的脸。
远处传来杂役弟子的欢呼,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后山的杂役们举着锄头、挑着粪桶冲了过来,小柳举着她藏灵谷种的竹篓,眼睛亮得像星子:"云姐姐!
灵谷发芽了!"
"胡闹。"沈砚嘴上斥着,却悄悄替云栖理了理被血浸透的衣袖。
执法堂的弟子们举着火把跑进来时,他已经将外袍披在云栖肩上,声音冷得像从前:"把这些人押去执法堂。
蒋护法私结魔教,青梧身为药堂弟子通敌,顾师姐、许管事从犯......"他顿了顿,低头看向云栖,声音软了几分,"其余从宽。"
夜色渐深时,云栖坐在竹屋前的石凳上,看着沈砚替她处理肩上的伤。
后山的灵谷苗在月光下泛着金光,叶片上的符文与铲子的纹路交相辉映。
她正想问沈砚关于农神转世的事,却见小柳攥着张纸条跑过来,发梢还沾着灵谷的碎屑:"云姐姐,刚才有只白蝶停在竹篓上,爪子里攥着这个!"
云栖展开纸条,上面是一行遒劲的小字:"仙门藏典阁第三层,《九畹耕天图》残卷,与农器同源。"墨迹未干,还带着淡淡的稻花香。
她抬头望向藏典阁方向,月光下的飞檐翘角像蛰伏的巨兽。
沈砚凑过来看完纸条,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掌心的铲子:"去吗?"
云栖望着后山随风摆动的灵谷苗,又摸了摸腿边还带着余温的青铜铲。
十七年的泥里,她种过灵稻、驯过灵蝶、护过被踩碎的秧苗,却从未种过"秘密"。
可此刻,纸条上的字像颗新埋下的种子,正在她心里发着芽。
"去。"她将纸条折成小方块,放进沈砚腰间的玉坠里——那是他从前总嫌麻烦不肯戴的,此刻却乖乖让她系紧了绳结。
山风掠过竹梢,带来藏典阁方向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灵谷苗的清香,像极了某种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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