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腐心香的腥甜扫过药田时,云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她能清晰感觉到主峰方向的灵气波动,像淬了冰的铁锥,正一下下凿着识海——那是化神境大修士特有的威压,连空气都在震颤。
"他来了。"沈砚的雷网在她腕间收紧,指尖隔着布料抵在她脉搏上,像在确认什么。
云栖抬头看他,平日冷硬的眉峰此刻压得极低,眼尾却泛着薄红,是强行压制灵力外泄的征兆。
她忽然想起半月前替他疗伤时,他后背那道淡金色的农神纹,此刻定是在衣料下灼得发烫。
"娄护法!"邱师姐的喝声惊碎了凝滞的空气。
那具本该溃烂成脓的躯体竟还在抽搐,被魔修夺舍的凡人残魂从血肉里挣出半张脸,眼白翻得只剩眼黑,指甲深深抠进焦土里:"抢......抢草......"他喉管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血沫顺着下巴滴在再生草旁,银边叶片立刻蜷起,像在厌恶地躲避。
云栖蹲下身,将再生草小心拢进掌心。
灵草的触须缠上她手腕,凉意顺着血管往心口钻,竟比沈砚的雷网更让她镇定。
她余光瞥见魏书生攥着抄本的手在抖,纸页边缘被指甲抠出细密的褶子——这个被陆沧溟收买过的书生,此刻正用舌尖反复舔着干裂的唇,像是在犹豫该不该喊出"快跑"。
"余道长。"沈砚突然开口,声音里裹着雷音,震得药田边的竹篱笆簌簌落灰,"你布的困仙阵还剩几成?"余道长正蹲在阵旗残片前,枯瘦的手指在泥地里画着阵纹,听见这话猛地抬头,眉骨上的汗珠子摔在地上:"原本借了药田灵脉,能困金丹境半柱香......"他瞥了眼远处翻涌的灵气云团,喉结动了动,"化神境的话......"
"半柱香够了。"云栖打断他,掌心的再生草突然绽放出微光,照亮她眼底的灼意。
她想起老农夫临终前说的"地有根,人有心",想起这十年在药田被灵草扎出的每道伤口——那些痛此刻都顺着血脉往上涌,在脑仁里敲出清晰的鼓点。
她转向丁药师,后者正蹲在药囊旁,将滚落的药丸一颗颗捡回,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丁师叔,您手头还有多少续灵散?"
"三粒。"丁药师的声音带着颤,"刚在对抗娄护法时用了七粒,剩下的......"
"不够。"云栖松开再生草,任它重新扎根在焦土里,"但我们有这个。"她蹲下身,指尖在泥地上划了道浅沟,"药田东边的紫茎参,西边的回阳草,还有篱笆下的星露苔——我数过,足够熬三锅续灵汤。"她抬头看向沈砚,后者眼中的雷纹突然亮了亮,像是明白了什么:"你要......"
"以田为炉,以灵为引。"云栖的声音轻,却像种子破土般清晰,"这药田是我种了十年的地,每寸土都认我。
陆沧溟要的是残卷和再生草,可他不知道——"她伸手按在泥地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泥土传递给每株灵草,"这里的每根草,都是我的剑。"
沈砚突然笑了,眉峰终于松开来。
他屈指弹了弹腕间的雷网,雷光顺着网丝窜到云栖指尖,像在给她递刀:"我护着你。"
"邱师姐。"云栖转向持剑的女子,后者的剑尖仍指着娄护法,衣摆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麻烦你守着再生草。
它若有事,我们全完。"邱师姐点头,剑穗上的红珊瑚在阳光下晃了晃,像一滴悬而未落的血。
余道长突然踉跄着站起来,手里攥着重新拼好的阵旗:"困仙阵我用灵血祭过了,能撑......"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鹤唳,清越中裹着锐啸,震得药田的灵草纷纷垂首。
云栖抬头,只见一抹玄色身影踏云而来,广袖翻飞间,连风都被压得转了方向——是陆沧溟,他腰间的玉牌闪着幽光,正是半月前他亲手给云栖的"杂役特赐",此刻却像淬了毒的眼。
"魏书生!"云栖突然喊他。
那书生浑身一震,抄本"啪"地掉在地上。
云栖弯腰捡起,塞进他怀里:"你说过,你想替被陆沧溟害了的师父正名。"她的手指在抄本封面上按了按,那里有她方才偷偷画的阵纹,"去阵眼处,按这个方位插旗。"魏书生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三息,突然抓起抄本往药田深处跑,衣角带起的风卷走了半片枯叶。
丁药师已经开始挖紫茎参了,银锄下去带起泥花,他的手却稳得像换了个人:"小栖,火折子借我。"云栖摸出怀里的火绒盒,递过去时,指尖突然触到一丝黏腻的凉意——不是风,是某种阴毒的气息,正顺着药田篱笆的缝隙往里钻。
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青灰色的雾,像有人刚在那里站过,又迅速隐了身形。
"沈砚。"她低声唤他,后者的雷网瞬间绷成直线,朝着篱笆方向刺去。
雷光炸开的瞬间,云栖听见极轻的"嗤"声,像是布料被划破,又像是蛇信子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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