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一点五十分。
长江水在脚下奔流,漆黑如墨,倒映着天上那轮苍白清冷的残月。寒气仿佛有生命,丝丝缕缕从江面升腾起来,穿透衣物,直往骨头缝里钻。朱振华立在跨江大桥第七根粗壮的桥墩旁,身影被桥身巨大的阴影吞没大半。他指尖缠绕着几根细若游丝的金线,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一种非金非玉的青冷光泽,微微颤动,仿佛活物,又似与脚下这座冰冷钢铁巨兽产生了某种隐秘的共振。
周小芸紧挨着他站着,身上那件厚厚的羽绒服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每一次呼吸,口中喷出的白气刚离开嘴唇,就被凛冽刺骨的江风瞬间撕扯得无影无踪。她环抱着双臂,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牙齿轻轻磕碰着。脚下巨大桥墩投下的阴影,浓重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将她大半个身子都笼罩进去,带来一种沉甸甸、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朱大哥,”她声音发紧,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惊惶,“这地方…感觉太邪性了。风里好像…有东西在哭。”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试图驱散那股若有若无的、像是水底淤泥混合着腐烂水草的气味。
朱振华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侧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脚下奔腾的黑色江水,又投向大桥另一端灯火阑珊的城市边缘,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某些常人无法感知的、更为细微的波动。他指尖的金线无意识地绷紧了一下。
“阵眼就在此处。”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江风的呼啸,“怨气淤积,已成沉疴。今晚必须拔除,否则……”他话未说完,眉头骤然紧锁。
几乎是同时,周小芸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她左手死死捂住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攥住心脏狠狠挤压,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就要向后栽倒。
“唔!”
朱振华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扣住她冰凉的手腕,力量沉稳,硬生生将她踉跄后退的身形拽住。就在周小芸刚才站立的地方,青石板铺就的桥面缝隙里,毫无征兆地渗出粘稠、污秽的黑色液体!这液体如同活物,带着令人作呕的滑腻光泽,正沿着石板缝隙无声而迅速地蔓延、堆积,并且像无数细小的黑色触手,贪婪地朝着两人的脚边蠕动爬行过来!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肉恶臭猛地炸开,直冲鼻腔!
“闭气!”朱振华低喝,如同惊雷炸响。
话音未落,他手指疾弹,缠绕在指尖的金线瞬间脱手,化作数十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流光,嗤嗤破空!流光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地面特定的方位,彼此勾连缠绕,刹那间就在两人脚下织就了一面直径约两米、边缘闪耀着炽白光芒的八卦阵图!金光流转,符文隐现,一股堂皇正大的气息勃然而发。
那些汹涌爬来的黑液刚一触及八卦阵图的金色边缘——
“嗤——嗤嗤——!”
刺耳的腐蚀声密集响起!黑液如同滚油泼雪,瞬间腾起大股大股浓稠的灰白色烟雾。烟雾中那股腐肉被烧焦的恶臭被金光一灼,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烈、更加暴戾,仿佛无数冤魂在烈焰中发出无声的尖啸!白烟翻滚着上升,又被凛冽的江风撕扯、拉长,扭曲成各种狰狞怪异的形态。
“嗬嗬…”一个非男非女、非老非少,仿佛来自九幽地底、带着无尽怨毒和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朱振华和周小芸的脑海中响起,如同生锈的锯子在锯刮着骨头,“血…新鲜的…血…”
周小芸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抓住朱振华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衣服里。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耳膜,发出擂鼓般的巨响。朱振华眼神凌厉如刀锋,死死盯着阵图外那些翻滚不息、被金光灼烧却依旧前赴后继涌来的黑液,沉声喝道:“别听!凝神守一!这只是怨念的低语!”
“轰隆隆——!”
脚下的整座大桥毫无预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不是风摇,而是仿佛被一只来自地心的恐怖巨手攥住,狠狠地左右撕扯、上下颠簸!巨大的钢铁桥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嘎吱怪响,如同垂死的巨兽在哀嚎。桥面上的路灯疯狂摇摆,灯光忽明忽灭,投射出无数疯狂舞动的扭曲光影。
“啊——!”周小芸尖叫一声,重心不稳,整个人被这股巨力狠狠抛起,又重重落下。她惊恐万状地看到,脚下原本坚实的沥青路面,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裂开了无数道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蛛网状缝隙!裂缝深处,浓稠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雾气,正以一种火山喷发般的狂暴姿态,带着刺骨的阴寒和绝望的呜咽声,汹涌喷薄而出!
雾气瞬间弥漫开来,将大桥中段完全吞噬。冰冷的湿气粘在皮肤上,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扎刺。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墨色浓雾中,一种沉重、整齐、带着金属摩擦碰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如同战鼓般一下下敲在人的心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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