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军!火器!这是他唯一能看到的,刺破北狄铁骑阴云的一线曙光!墨衡的枪管,戚光的魂魄,陈纪新法的筋骨!缺一不可!
然而,张廷玉用“祖制”、“国本”、“靡费”这些冠冕堂皇的大帽子,死死堵住了国库正途的拨款。兵部的奏疏,就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王承恩。”赵琰的声音在暖阁中响起,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如同影子般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无声地出现在御案旁:“老奴在。”
“内承运库(皇帝私人内库)现存银几何?金几何?”赵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锋。
王承恩垂目,心中飞快盘算,低声道:“回皇爷,现存银约二十五万两有奇,金三千两。此外,尚有历年积存贡品:苏、杭织造上等绸缎两千匹,江西御窑瓷器五百件,滇南宝石三匣,高丽参、辽东貂皮等若干。”
赵琰的指尖在御案上划出一道无形的线:“传朕密旨:内库现存银十五万两,金两千两,着你亲自调度,今夜子时前,务必秘密运抵西山格物院!交予墨衡!”
王承恩心头剧震!内库几乎是皇帝最后的家底了!十五万两白银!这几乎是孤注一掷!但他面上毫无波澜,只深深一躬:“老奴遵旨。”
“还有,”赵琰的目光扫过那份兵部奏疏,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兵部不是说抽调京营健卒增援宣府是务实之举吗?好!传旨兵部及五军都督府:着令京营提督成国公朱纯臣,即日起,从京营三大营中,拣选‘年富力强、弓马娴熟、家世清白’之健卒三千!十日之内,点校完毕,交付宣府总兵卢象升麾下听用!朕,倒要看看,他们能交出些什么货色!”
王承恩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图。这是一记凌厉的反手!你不是反对我练新军吗?不是鼓吹抽调京营增援吗?好,我让你抽!而且要大张旗鼓地抽!把你口中那些“尚存根基”的“健卒”都抽出来!看你张廷玉、周廷儒如何应对勋贵集团的滔天怒火!看你如何在勋贵和清流之间自圆其说!这旨意一下,无异于在勋贵盘踞的京营这个脓包上狠狠剜了一刀,逼着脓血现形!同时,也为皇帝自己暗中编练新军,暂时转移了朝堂上最锐利的目光。
“老奴明白!”王承恩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暖阁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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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衙门深处,陈元签押房。
油灯如豆,映照着陈元那张在算盘珠跳跃光芒下显得愈发沉静的脸。他刚刚收到西山方向通过隐秘渠道传来的急讯:工部刁难查账,物料将罄!尤其是精铁与上等焦炭!
几乎与此同时,他安插在内承运库外围的一个眼线,也送来了一个模糊但极具指向性的信号:掌印太监王承恩深夜调集大批内库力士,动向不明,疑有大宗银钱转运!
两相结合,陈元的心猛地一沉。皇帝动用了内帑!而且是巨资!这消息一旦泄露,张廷玉只需轻轻扣上一顶“内帑靡费无度,罔顾国本”的帽子,再煽动御史言官,便能掀起一场动摇帝位根基的滔天风浪!西山工坊,立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万劫不复!
必须掩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在户部的账面上,为这笔巨款的去向和随之而来的大宗物资采购,织就一张天衣无缝的伪装网!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桌角一份刚送来的、关于江南丝市行情的邸报。手指在算盘上无意识地拨动了几下,一个大胆而精密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
他铺开一张特制的、带有暗纹水印的素笺,提起笔,不再使用密语符号,而是用一种极其流畅、带着浓厚江南口吻的行商笔法,快速书写起来:
“敬启南直隶‘瑞锦祥’吴大掌柜台鉴:
前番所议苏杭新样织金妆花缎三千匹,敝号已悉数吃进。然近日京中贵人风尚突变,尤喜松江阔幅紫花布之质朴,订单如雪。为免积压,拟将其中两千匹妆花缎,按原价九折,转与贵号分销苏松,货款可暂赊半月。另,急求购松江三梭紫花布五千匹,需上等细密,十日内抵京,价格可上浮一成。万望玉成,火速发运!切切!京城‘广源号’陈三手启。”
写罢,他小心吹干墨迹,装入信封,加盖了一个不起眼的“陈记”商号戳记。这封信,将通过他掌控的、专门走运河快船的商路渠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往苏州瑞锦祥。信中“两千匹妆花缎九折转售”是虚,“赊账半月”是饵,核心目的是利用这个“紧急采购松江紫花布”的由头,以及随之产生的巨额“货款”(实则是内帑白银的洗白通道),掩盖即将涌向西山的大批采购资金。
紧接着,他又铺开一张纸,笔走龙蛇:
“密令:晋地‘隆昌记’王管事:即日起,暂停所有生铁外销。库中所存上等潞铁三百料(约18万斤),尽数启运,走汾河水路,转陆路至真定府‘泰和’货栈交割,货主‘西山营造司’。货款由‘广源’汇兑,凭‘泰和’回执支取。沿途关卡,用‘工部军器局采办’勘合通关,务必隐秘迅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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