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间,她又想起自家孩子还等着老谷救治,连忙压下心中疑惑,侧身让开:"快请进,天生刚刚醒了,可还是虚弱得很……"
两人刚跨进院子,中堂门口趴着的大黄狗突然竖起耳朵,冲着青鸟狂吠不止。吠声未落,一个五十来岁的清瘦男子从中堂踱步而出——他那红得发亮的酒糟鼻格外醒目,随着脚步带起的微风,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老胡啊,你家这大黄再不管教,早晚得下锅炖了。"老谷半开玩笑地说道。
老胡连忙对着大黄呵斥:"瞎叫唤什么?没看见是老谷来了吗?"转头又打量起青鸟,迟疑道:"这位是......?"
"我远房侄儿,特来看望我的。"老谷随口应道。
谁知那大黄狗竟不依不饶,虽未被拴住,吠声却愈发凶猛。青鸟早已见惯这等场面,他目光一沉,眼中寒芒微闪,凌厉的杀气骤然迸发。那大黄狗顿时如遭雷击,呜咽一声夹紧尾巴,灰溜溜地窜进了偏屋。
老谷朝里屋望了望,"我去看看天生。"老胡连忙引路,青鸟紧随其后。穿过中堂,拐进偏屋,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迎上前来。她面容憔悴,眼睑浮肿,布满血丝的双眸显然哭了一夜。
"谷叔,我夫君已经醒了,正等您来看看。"女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却又掩不住欣慰的笑意,想来是为丈夫的苏醒而庆幸。
老谷闻言,眉间忧色稍霁,温声道:"醒来便好,待我细看。"说罢撩起衣摆,在床畔的矮凳上端坐。他三指轻扣天生腕间,凝神细诊,连呼吸都放得轻缓。女子余光瞥见静立一旁的青鸟,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这位郎君的衣裳衣料上乘,绝非一般普通人家,他跟着谷叔前来,难不成是谷叔的朋友……?但想到既是公婆亲自引入内室,必是可信之人。她轻移莲步至墙边,取来一张木凳,双手捧着递到青鸟跟前,微微欠身道:"寒舍简陋,郎君莫嫌,请坐。"那凳面虽有些年头,却被擦拭得光可鉴人。
青鸟微微颔首,“多谢娘子。”接过女子递过来的凳子,坐在一边。他目光扫过屋内。女子身后站着两个孩童: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男孩身后的木架上,挂着一件灰色长袍,袍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裂口,几处破损处还残留着斑驳血迹,下摆沾满青苔泥污,甚至扎着几根植物的尖刺。另一个是两三岁的小女孩,正津津有味地嚼着什么东西,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浸湿了一大片。
靠墙的木床上,半躺着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他面色青白,目光涣散,脸上、手上布满荆棘般的划痕。双脚的情况更令人心惊:一只脚缠着渗血的绷带,另一只脚虽无伤口却淤青发紫。床榻边孤零零地躺着一只沾满泥泞的布鞋,另一只不知去向。
老谷诊完脉象,又仔细检视了天生周身的伤势。他正俯身查看时,那女子轻移莲步上前,声音微颤:"谷叔,我夫君他......可有大碍?"
老谷直起身来,眉目舒展,温言道:"脉象已稳,癫症尽消。只需静养些时日,待外伤痊愈,便可恢复如初。"话音未落,秀秀身子突然一晃,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向后仰去。幸而婆婆就在身后,一个箭步上前,双臂稳稳接住儿媳。"秀秀!"婆婆失声惊呼,老胡也急得直跺脚,连声呼唤。
青鸟见状立即起身,却见老谷已抢先一步。他执起秀秀手腕略一把脉,沉吟道:"无妨,是心力交瘁所致。昨夜定是守着天生彻夜未眠,这才支撑不住。"说着示意秀秀的婆婆,"扶她去歇息,好生将养便好。"
婆婆闻言,二话不说将秀秀背起。老胡紧随其后,不住回头张望,眼中尽是忧色。两个小家伙跟在后面,男孩牵着女孩的小手,稳稳的跟在阿翁身后。待他们转入偏房,屋内才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床榻上天生微弱的呼吸声。
老谷目光微转,朝青鸟递了个眼色。青鸟会意,随他来到床榻前。老谷在木凳上坐下,俯身凑近天生,轻声唤道:"天生,可还认得谷叔的声音?"
天生虚弱地转动眼珠,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谷叔...我...听得见..."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老谷神色一凛,沉声道:"你此番归来甚是蹊跷。谷叔要问你些事,你需如实相告。"
天生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谷叔是想问...我为何落得这般田地吧?"
"正是。"老谷斩钉截铁。
天生颤抖着抬起手臂,指向墙角的木架,气若游丝:"衣裳...内袋..."话未说完,手臂便无力垂下。
老谷快步上前,在那件血迹斑斑的灰袍上摸索。忽然指尖触到内袋中的硬物,掏出来竟是一块木牌。他刚拿着木牌回到床前,还未及示问,一旁的青鸟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圣灵教?!"
天生听到"圣灵教"三字,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青鸟。他下颌紧绷,重重地点了点头,脖颈间的青筋都随之突起。老谷眼里满是诧异,视线在青鸟与天生之间来回游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木牌上那古怪的画像——既非佛陀的慈悲法相,也非道家的仙风道骨,而是一个兼具佛门与道家特色的盘坐人像,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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