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童师徒三人也都领会了其中深意。陈明乾与韩幼娘交换了一个眼神,陈明乾默然不语,韩幼娘亦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师父,静候他的决断。
张天童依旧没说话,只对着村正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妮子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她几步跑到珠儿面前,紧紧拉住她的手:“珠儿,你能去找阿爷,我打心底里替你欢喜,可路上一定要多保重啊。”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块黑亮的鹅卵石,石面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显然是日日带在身边的物件。“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送给你,保佑你顺顺利利找到阿爷,还有……千万别忘了我。”
珠儿接过鹅卵石,紧紧攥在手心,转身跑进内堂。
片刻后她跑出来,手里捧着个小小的荷包,针脚歪歪扭扭,上面绣着的蝴蝶翅膀都歪向一边,却看得出绣时用了十足的心思。她把荷包往妮子手里塞:“这是我自己绣的,送给你。”
妮子捏着那粗糙却温热的荷包,眼泪掉得更凶了,却笑着点头:“我收着,天天都带在身上。”
就在这时,通文叔捏着写好的信走进院来,一眼瞥见那劈成两半的青石,惊得“咦”了一声,手里的信纸都晃了晃。
他瞧着众人都聚在堂屋门口,便快步上前:“这石头怎么碎了?院里这是出了啥事儿?”
妮子阿娘叹了口气,把珠儿要跟着裴婉君去蜀地寻阿爷的事简略说了说。通文叔听完,倒比众人看得开,捋着下巴的胡须点头:“既然孩子心意已决,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他转向张天童师徒,拱手作揖,“多谢三位肯护送她们,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了。”说罢,将手里的信递给裴婉君,“先前老两口给珠儿阿爷安贵写过信,地址我还记得,都写在上面了。”
裴婉君双手接过,指尖轻轻抚过信封上的字迹,仔细揣进怀里,贴身护着。
她牵着珠儿的手准备转入内室,身后突然传来张天童的声音:“等一下。”
她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身,只见张天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而对身旁的韩幼娘吩咐道:“幼娘,取一颗玉清丹给婉君娘子。她还在发着烧。”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齐齐看向裴婉君,眼中满是关切。韩幼娘连忙走上前,纤手轻轻覆在裴婉君的额头上一试,指尖顿时触到一片滚烫 —— 果然在发着烧。
想来是惊惧交加,又强撑着料理后事,身子早已熬不住了。她急忙从怀中摸出个精致的白瓷小瓶,倒出一粒比米粒略大、泛着淡淡光泽的药丸。陈明乾已在旁端过一碗温水递来,动作默契自然。
裴婉君没有半分迟疑,接过水碗与药丸,就着温水仰头服下,随后向师徒三人深深一揖:“多谢费心。” 说罢才重新牵起珠儿,缓步走进内室。
韩幼娘望着她的背影,轻声叹道:“怪不得我总见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还当是因为劳累气血上涌,竟不知是烧得这般厉害。”
陈明乾在一旁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感叹:“这位裴娘子,性子真是执拗得紧,都烧成这样了,竟一声不吭硬撑着。”
村正几人也是面面相觑,无不感叹这婉君娘子的执拗和坚韧之心。
事已定下,众人也不再多留,三三两两道别离去。陈明乾忽然叫住正要转身的村正:“村正,村里可有马车?”
村正愣了愣:“咱村都是庄户人,哪有那金贵物件?”他上下打量着陈明乾,“要这东西做啥?”
“要护送她二人去蜀地,总不能让她们骑马。”陈明乾解释道,“有辆马车才方便些。”
村正摸着后脑勺想了想,眼睛一亮:“马车是没有,不过有牛车啊,模样跟马车差不离。找村里的尚才做个车舆安上就行——他先前给镇上张大户做过马车,手艺熟得很。”
陈明乾颔首,从怀里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递过去:“这些钱该够了。劳烦村正找辆牛车改改,明日一早送到这里来。”
村正掂了掂钱袋,里面铜钱撞得叮当作响,当即拍着胸脯:“放心!为了珠儿她们,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明日一早,保准让你们坐上现成的马车!”说罢,揣好钱袋大步去了。
傍晚的余温尚未散尽,空气中还浮动着方才韩幼娘与裴婉君一同忙碌出的吃食香气。简单的饭菜落了肚,白日的琐碎仿佛也随之一并沉淀下去。
堂屋门口,张天童静坐如磐石,双目轻阖,气息匀长,仿佛与周遭的静谧融为了一体。
一旁的陈明乾则斜倚着门框,手里捧着本旧书,书页边缘被摩挲得发卷起毛,显然是常伴身侧的物件,他看得专注,偶尔指尖会轻轻捻过泛黄的纸页。
韩幼娘搬来三张矮凳,裴婉君牵着珠儿挨着坐下,三人就坐在堂屋门口那片被灯光染亮的方寸之地。
屋里的光温柔地漫出来,将她们的身影拓在地上,忽明忽暗,像是一幅流动的剪影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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