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代轻轻颔首,“我从难波乘船到杭州,整整走了四十余日。一路上海浪汹涌,风涛险恶,好几次都险些出事……”
说到这里,她话音微顿,眉宇间悄然拢起一抹愁绪,目光望向窗外缀满繁星的夜空,轻声呢喃:“真不知道,弥武丸他们此刻怎么样了……”
可话音未落,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倏地转过头,脸上已重新漾起明快的笑意,对着青鸟轻快说道:“说起来,这几日的航行,比先前海上那些波折,也算不得什么了。”
青鸟瞧着她眼底未散的忧色,怎会不知她是强颜欢笑。孤身远涉重洋,心中定然时刻牵挂着故土的亲友。这般想着,他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怜惜,温声劝慰道:“这几日天气晴好,风向也顺,照此下去,我们的航程能缩短不少,想来很快就能到岸了。”
清韵代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这一路倒是顺利。"她顿了顿,唇角泛起一丝浅笑,"没想到一路走来,有那么多美景,真是数不胜数。"
青鸟望着清韵代微微扬起的唇角,眼中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等明日到了江陵府,便可上岸歇息一日了。"
清韵代闻言,眸中顿时泛起明亮的光彩。她轻轻颔首,随即吟诵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雀跃,"没想到明日就能亲临李太白笔下的江陵府,此刻心中甚是欢喜。"她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案几边缘,仿佛已经触摸到了那座诗城的风韵。
青鸟凝视着她欣喜的模样,想到她此前几经险境,如今能这般安然自得,着实令人欣慰。正思索间,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进来吧。"青鸟温声道。
门扉轻启,王秀荷端着托盘缓步而入。盘中摆着几样简单的饭食,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郎君,娘子,晚膳已经备好了。"她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声音轻柔,"船家说今日航程耽搁,食材所剩不多,还请将就用些。"
青鸟微微颔首:"无妨,能果腹便可。"
三人安静地用过简单的晚膳。王秀荷收拾好碗筷,将托盘餐具送了出去。片刻后,又折返回来坐在清韵代身旁。
清韵代从行囊中取出一册书卷,借着昏黄的灯光,耐心地教她认字读书。王秀荷专注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描摹着笔画。
青鸟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客舱外不时传来其他旅客的谈笑声,有人在高谈阔论,有人在吟诗作对。
这些声响反倒衬得舱内愈发静谧,只有清韵代轻柔的讲解声与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油灯的火苗微微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舱壁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的剪影。
青鸟正凝神敛气,盘膝静坐运息疗伤。他双目轻阖,鼻息匀细得近乎不闻,只像檐角漏下的一缕微风,悄无声息地拂过衣襟。周身的吐纳呼吸自成循环,将舱外的喧嚣、江水的拍岸声,都稳稳隔在那层若有若无的气场之外,唯有经脉里的灵力缓缓流转,随着每一次呼吸渐次滋长。
可船舱的声浪偏在这时漫过来,起初是沸沸扬扬的,全绕着江洲的百鬼夜行。有粗亮的嗓音裹着酒气,说亲眼见勾魂的恶鬼在巷口徘徊;另一个尖细些的声音插进来,井口边那披发的红衣女鬼指甲足有三寸。吵吵嚷嚷间,忽然有个沉些的调子提了句“这几日江洲倒安生了”,满舱的议论猛地顿了半拍,像被按住的蜂群。
“还能是怎的?”一个洪亮嗓门接话,带着点得意,“朝廷派的镇灵使到了呗!听说来了上百人,还能镇不住那些邪祟?”
“胡扯!”另一个声音冷不丁炸响,带着点文绉绉的傲气,“我那在县衙当差的亲戚说了,镇灵使来了好些时日,连鬼影子都没摸着。倒是有个江湖游侠,夜里把那些鬼怪都给收了——”
“游侠?怕不是江湖骗子——”
“镇灵使才是摆设!”
正吵得不可开交,角落里突然飘来个沙哑嗓音,像砂纸上磨过铜铃:“诸位,先别争江洲了。”
满舱的争执倏地停了。那沙哑声继续道:“前阵子我在鄂州歇脚,碰上个从蜀地回来的好友。他说,蜀地那边,也闹起妖物了。”
“蜀地?”
“妖物?”
茶碗磕在案上的当啷声都歇了。方才还各执一词的声音,此刻都往前凑了些,连邻座打盹的呼吸声都顿了,换成急切的追问:“细说细说!蜀地不是一向安稳么?”
沙哑声顿了顿,像在嚼什么东西,声音压得更低:“那人没说具体是啥妖物,只说邪乎得很。更怪的是,这些时日,打江南、中原往蜀地去的玄门之人,多了去了——……怕是蜀地那边,出了大事了。”
“嘶——”满舱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玄门之人扎堆?这是要去斗法?”一个年轻些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指尖像是在摩挲什么硬物,发出细碎的刮擦声。
“莫不是比江洲的百鬼还凶?”一个苍老的女声颤巍巍的,带着点祷告似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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