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荣馨月被推得踉跄后退,撞在妆台上,台上的胭脂水粉摔了一地,红的、白的、粉的混在一处,像极了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葬身之地?”
她猛地抬头,眼底血丝狰狞,
“哥哥以为我们现在就安稳了吗?瑲玹把王后之位空着,就是在等小夭点头!等她踏进宫里,我们辰荣氏在他心里还有半分分量?当年你助他夺权,流的是辰荣氏的血,如今他坐稳王位,转头就捧着那个女人,我们算什么?垫脚石吗?”
赤水丰隆的脸色铁青,手背青筋暴起,
“你整日盯的都是些蝇营狗苟,以致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德不配位,只会酿成大错!”
“是啊!”
辰荣馨月嗤笑一声,弯腰拾起一支断裂的金簪,尖锐的断口对着自己心口,
“我不如你心胸宽广眼界开阔,谁叫我小小年纪只能在西炎城做质子,还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变成了阶下囚啊!”
赤水丰隆的喉头哽了一下,方才的怒火像是被冰水浇熄,剩下的只有密密麻麻的疼。
他望着妹妹眼底翻涌的怨怼,那里面藏着的何止是对王后之位的执念,分明还有当年质子府里的寒夜、无人问津的恐惧,以及他这个做哥哥的,没能护周全的亏欠。
“馨月……”
赤水丰隆的声音沉了沉,褪去了方才的厉色,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
“当年的事,是哥哥没本事。”
辰荣馨月握着金簪的手猛地一颤,断口在掌心硌出更深的红痕。
她本想再刺他几句,可听着这声迟来的歉疚,喉咙却像被堵住,那些尖锐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眼底反倒涌上一阵潮热。
赤水丰隆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想夺下辰荣馨月手里的金簪,指尖刚碰到她的手腕,就被她用力甩开。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别过脸,声音发闷,
“当年你说‘妹妹别怕,哥以后护着你’,可我在西炎宫被那些贵女推搡羞辱时,你在哪?我抱着膝盖在质子府里哭到天亮时,你又在哪?”
赤水丰隆的手僵在半空,指节泛白。
那些年他在赤水族中周旋,为了积蓄力量,为了有朝一日能把妹妹从那囚笼里接出来,他忍着多少屈辱,可终究还是让她受了那么多苦。
“是哥哥不好。”
他垂下眼,声音里满是无力,
“可馨月,这条路不能走。杀了小夭,不是了结恩怨,是把我们兄妹,把整个辰荣氏,甚至赤水氏都推进火坑。”
赤水丰隆伸手,轻轻拂去辰荣馨月鬓边的乱发,动作里带着久违的温柔,
“你想要尊荣,哥去跟陛下争。你想让辰荣氏站稳脚跟,哥去拼去闯。但别用这种法子,行吗?哥怕……怕再也护不住你。”
辰荣馨月肩膀微微耸动,握着金簪的手慢慢松开,断口的尖锐抵着掌心,疼得她眼眶发红。这么多年,她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可为什么真听到了,心里却更慌了?
“哥……”
她哽咽着,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像从前那样,任人欺负了。”
赤水丰隆将她揽进怀里,铠甲的冰冷硌着她的脸颊,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安稳。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她受了委屈时那样,
“不会了。以后有哥在,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只是赤水丰隆没看到,辰荣馨月埋在他怀里的脸,眼底的泪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更加执拗的暗芒。
有些路,一旦起了念头,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夜露渐重,宫灯的光晕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影。
辰荣馨月从赤水丰隆怀里挣开时,脸上已瞧不出半分泪痕,只鬓角的碎发还带着未干的潮意。
她将那支断簪随手丢在妆台残骸里,金铁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哥且回去吧,”
她转过身,背影挺得笔直,
“今夜的话,就当妹妹胡言乱语。”
赤水丰隆望着她的侧影,喉间动了动。
铠甲上的寒意透过衣襟渗进来,让他想起幼时在赤水河畔,妹妹总爱追着他的战马跑,银铃似的笑声能惊起满河鸥鹭。
可什么时候起,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竟攒了这么多化不开的暗雾?
“馨月,”
他终究还是叮嘱,
“小夭那边,你万不能……”
“知道了。”
辰荣馨月打断他,声音平淡得像结了冰,
“哥的心意,妹妹领了。”
赤水丰隆终究是走了。
沉重的脚步声渐远,宫门上闩的闷响传来时,辰荣馨月才缓缓转过身。她走到铜镜前,镜中女子面色苍白,眼底却燃着一簇幽火。
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还留着断簪硌出的红痕。方才在哥哥怀里落下的泪是真的,可那瞬间涌起的安稳,却像水面的浮萍,风一吹就散了。
当年在西炎质子府,她也曾抱着“哥哥会来救我”的念头熬过无数寒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