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林夏蜷缩在老房子的阁楼里,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角积灰的樟木箱。霉味混着潮湿气息扑面而来,箱底那枚泛黄的信封让她呼吸一滞。
“1943年7月15日,若你看到这封信,我或许已经死了。”信纸上的字迹遒劲,末尾的署名是“陆沉”。林夏的手指微微发抖,祖父临终前反复念叨的这个名字,此刻竟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
阁楼窗外炸响一道惊雷,电光映得墙上的旧照片忽明忽暗。照片里穿长衫的年轻男子眉目清朗,胸前别着一枚铜质怀表——与她此刻从木箱夹层摸出的物件一模一样。怀表表面蚀刻的藤蔓纹路里,竟嵌着半滴暗红色的结晶,像是凝固的血珠。
当林夏按下怀表按钮的瞬间,整座阁楼突然陷入剧烈震颤。老式座钟发出齿轮错位的轰鸣,怀表链自动缠绕上她的手腕,血晶在黑暗中泛起妖异的红光。下一秒,她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耳边回荡着陌生又熟悉的呼唤:“夏夏,别碰它!”
再次睁眼时,林夏发现自己躺在青砖铺就的巷子里。旗袍女子撑着油纸伞匆匆而过,街边商铺的招牌写着繁体汉字,空气中飘来桂花糕的甜香。远处传来防空警报的尖啸,人群开始慌乱奔逃,而她手腕上的怀表正逆向飞转,血晶里浮现出祖父年轻时的面容。
“欢迎来到1943年,我的时间囚徒。”身后传来清冷的男声。林夏转身,撞进一双与照片里别无二致的眼睛。陆沉指尖夹着烟,军装领口沾着硝烟,而他腰间别着的那把勃朗宁手枪,枪口正对准她的眉心。
防空警报的尾音还在巷口打转,陆沉的枪口却在听到她急促的喘息时微微偏了半寸。林夏看见他指间的烟灰簌簌掉落,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脆弱的灰线——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像淬了冰的火星,明明灭灭间藏着十年光阴的重量。
“你喊我什么?”枪管突然抵住她锁骨下方,带着硝烟味的热气拂过她僵硬的耳垂,“从哪个时空裂缝钻出来的冒牌货?说,林建国是不是把时间公式卖给日本人了?”
雨滴顺着油纸伞骨架砸在青石板上,林夏后颈贴着潮湿的砖墙,喉间泛起铁锈味。这个名字——祖父户口本上被划掉的曾用名,此刻从陆沉齿间蹦出时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盯着他军装第二颗纽扣上的血渍,突然想起木箱底压着的泛黄照片:二十年前的深秋,祖父抱着襁褓中的她,腕间缠着半截断裂的怀表链。
“他总说怀表停转的那天要去赴约。”她抬手,让怀表在两人之间摇晃,血晶在雨幕中折射出细碎的虹光,“1999年除夕,他对着新闻里的澳门回归直播哭了一夜,说陆沉最讨厌杏仁味的喜糖。”
陆沉的瞳孔剧烈收缩,枪口“当啷”落地。远处传来敌机引擎的轰鸣,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巷子深处狂奔,军用皮靴在积水中溅起半人高的水花。转过三道青砖影壁,他踹开一扇爬满紫藤的木门,腐木味混着碘伏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阁楼里,整面墙贴满用红绳串联的旧报纸,头条日期从1943年跳到1967年,又突兀地折回1937年,像条首尾相衔的毒蛇。
“1945年8月15日,我在重庆码头弄丢了怀表。”陆沉扯开衬衫领口,露出左胸那道贯穿性枪伤,疤痕周围爬满藤蔓状的金色纹路,与怀表蚀刻的图案分毫不差,“之后每死一次,就会在某个时间节点重启人生。直到三个月前,我在当铺账本上看见‘林建国’用半块怀表换了三张去延安的车票。”
窗外传来炸弹落地的闷响,阁楼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夏盯着墙上用红笔圈住的1966年9月7日——那是祖父档案里记载的“失踪日期”。怀表突然发出蜂鸣,血晶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她在2025年阁楼里见过的那封未写完的信。
“这次你带来的是第17个版本的记忆。”陆沉从帆布包里掏出十二支磨得发亮的钢笔,笔帽上都刻着相同的“沉”字,“前十六次你要么被军统带走,要么在南京巷口被流弹击中。但这次……”他指尖划过她手腕上自动浮现的藤蔓印记,声音突然发颤,“怀表链缠上你的时候,我听见了时间齿轮重新咬合的声音。”
敌机的轰鸣渐渐远去,怀表指针突然顺时针转动起来。林夏看见陆沉望向窗外的眼神变得温柔,就像祖父临终前凝视老照片的模样。远处传来孩童的啼哭,混着街角馄饨摊的吆喝,某个她从未经历过的1943年下午,正从怀表裂缝里渗出,将两人的影子融成一片深褐的琥珀。
怀表链在脉搏处发烫的瞬间,林夏听见木楼梯传来靴跟磕在青石板上的脆响。陆沉的手指骤然扣住她后颈,带着硝烟味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渗进皮肤——那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属于任何慌乱的平民,是训练有素的短靴落地节奏,三长两短间藏着军统特有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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