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以助防为名入蜀,却令魏延率三千死士翻越摩天岭。
连弩营攀绝壁如猿猴,铁钩破开江州城门时,守军尚在酣睡。
当魏延的军旗插上城楼,整个巴蜀为之震动。
刘璋摔碎玉杯:“吾以诚待之,彼以刀兵相报!”
而葭萌关上的黄忠抚过城墙凹痕,那里嵌着半枚不属于蜀地的箭镞。
残阳如血,泼洒在葭萌关雄浑的轮廓上,将关墙垛口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黄忠伫立在最高的敌楼,苍鹰般锐利的目光越过脚下蜿蜒的嘉陵江,投向北方层叠起伏、被暮霭渐渐吞没的米仓山峦。那里,是汉中张鲁的方向,蛰伏的威胁如同山影般沉重。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女墙条石上一处不起眼的凹痕,指尖传来冰冷而坚硬的触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那是半枚深深嵌入石缝的箭镞残片,形制狭长锐利,绝非蜀中匠作之物。
他身后,是荆州兵无声的接管。寒光闪闪的连弩取代了蜀军旧式的角弓,密集地架设在箭楼和垛口,沉默地宣告着此地主人的易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平静,表面融洽的交接之下,潜流暗涌。黄忠鼻中轻轻哼了一声,按在环首刀柄上的手,自始至终未曾松开。
千里之外的成都州牧府,却是另一番天地。熏风裹挟着昂贵的苏合香,在雕梁画栋的暖阁间氤氲流转。丝竹悠扬,舞姬的轻纱在烛火摇曳中翩跹如蝶。益州牧刘璋肥胖的身躯深陷在铺着厚厚蜀锦的坐榻里,松弛的脸颊堆满心满意足的笑意,稀疏的胡须随着他开怀的笑声微微颤动,身下的锦榻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他正举着镶嵌宝石的金杯,琥珀色的美酒在璀璨灯火映照下荡漾出诱人的光泽,宴请刚从葭萌关“劳军”归来的心腹李恢。
李恢满面红光,唾沫横飞,金杯高举:“主公洪福齐天!刘皇叔忠心可鉴,对主公的信任感激涕零!黄汉升老将军坐镇雄关,日夜操练,军容整肃!末将亲眼所见,那关墙加固得如同铁桶一般!有葭萌天险,有皇叔义军相助,北拒张鲁,万无一失!我蜀中,安如泰山矣!”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仿佛饮下的不是酒,而是蜀中永固的太平。
“好!甚好!玄德公仁义,汉升老成持重,孤无忧矣!”刘璋的笑声在暖阁中回荡,肥胖的手指捻着胡须,金杯中的琼浆随之轻晃。
就在这暖意融融、一派升平之际——
“报——!!!”
一声凄厉变调、如同鬼啸般的嘶喊,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所有的靡靡之音!那声音里蕴含的惊恐与绝望,让所有沉浸在安乐中的人瞬间汗毛倒竖!
暖阁厚重的殿门被猛地撞开,一股裹挟着血腥与泥泞气息的冷风灌入。一名信使,浑身泥泞,甲胄残破不堪,脸上凝固着血污与尘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他手中死死攥着一份军报,那纸张被雨水、汗水和暗红的血渍浸透,皱缩成一团,如同刚从血泊中捞出的破布。
“江州……江州急报!”信使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垂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哀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喷溅而出,“巴郡失守!魏延……魏延引贼兵自天而降,江州城……陷落了!”
“哐当!”
刘璋手中的金杯应声跌落在地,发出刺耳尖锐的碎裂声。琼浆玉液泼洒在昂贵的蜀锦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刺目而粘稠的深色污迹,如同骤然泼洒开的血。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肥胖的脸颊上褪去,眨眼间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若非左右侍从眼疾手快死死架住,几乎要从那锦榻上滑落下来。
“什……什么?”刘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伸出肥胖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殿下那狼狈如鬼的信使,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江州……丢了?魏延?刘备的人?这……这怎么可能?葭萌关……”他猛地扭过头,脖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死死盯住刚刚还在歌功颂德、此刻已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李恢,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细缝的小眼睛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惊怒和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恐惧。
大殿内死一般寂静。丝竹断绝,乐师抱着乐器僵在原地。舞姬们花容失色,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所有的欢声笑语、所有的安逸祥和,在这一纸染血的军报前,被撕扯得粉碎。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刘璋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如坠万丈冰窟。刘备那张记忆中谦恭仁厚的脸,此刻在他扭曲的视野中,仿佛化作了择人而噬的狰狞面孔。葭萌关,那曾被他视为屏障的天险,此刻感觉却像一柄冰冷的匕首,正死死抵在他的咽喉之上!
蜀地的天空,在这一刻,彻底阴沉下来,风雨欲来。
而此刻,在刘璋想象中如同铁桶般护卫着蜀北大门的葭萌关,黄忠布满老茧的手指,正从女墙那个嵌着异形箭镞的凹痕上移开。他按剑而立,目光穿透关下奔腾的嘉陵江水和南方层叠的群山,仿佛看到了成都州牧府中那场崩塌的盛宴,看到了刘璋那张因惊怒恐惧而扭曲的胖脸。一丝冷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在他刻满风霜的嘴角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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