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丹,地处河西走廊中部,祁连山北麓的荒凉之地。稀疏的芨芨草在沙砾地上顽强地探出头,几处低矮破败的土坯房舍聚拢成一个勉强称为“城”的据点,城墙低矮得几乎可以一跃而过。这便是韩遂“慷慨”赐予吕布的容身之所——一片被遗忘的角落,贫瘠得连盗匪都懒得光顾。
并州残兵驻扎在城外一片背风的洼地,临时搭建的营寨简陋得四面漏风。连日奔波的疲惫和缺衣少食的窘迫,让这支曾经纵横天下的铁骑士气低落到了极点。抱怨和绝望的低语在营中蔓延。
“这鬼地方,连口干净水都难找!韩遂老儿分明是耍我们!”
“将军…我们还能回中原吗?”
“中原?曹操恨不得生啖我等之肉!刘基那厮也不是善茬!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难道真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给韩遂当看门狗,等着冻死饿死吗?”
吕布独自一人,盘腿坐在自己那顶稍大些、却同样破旧的军帐内。帐内昏暗,只有一盏劣质羊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和呛人的油烟。他面前摊着一张简陋得近乎可笑的凉州舆图,上面用炭笔粗糙地勾勒着山川河流和几个主要城池的名字。他粗糙的手指,一遍遍划过删丹的位置,向西,再向西,最终停留在舆图边缘那片代表未知的空白区域——西域。
帐外的抱怨声隐隐传来,如同细针扎在吕布紧绷的神经上。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爆响。回中原?谈何容易!寄人篱下,仰韩遂鼻息?他吕布宁死也不愿再尝这种屈辱!一股暴戾的邪火在他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喉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凄厉的呼救和兵刃碰撞的脆响,猛地撕裂了删丹黄昏的沉寂!
“敌袭?!”吕布眼中凶光暴涨,抄起倚在帐角的方天画戟,如一阵狂风般冲出营帐。
营寨外不远处的戈壁滩上,景象惨烈。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遭受灭顶之灾。袭击者显然是盘踞在附近、以劫掠为生的羌胡马贼,人数约有两三百骑,个个凶悍,呼喝着难懂的胡语,挥舞着弯刀和狼牙棒,如同饿狼扑入羊群。商队的护卫早已被冲散砍倒,骆驼惊惶地嘶鸣奔逃,沉重的货箱被粗暴地撬开、掀翻在地。丝绸华美的匹练被马蹄践踏入泥尘,精美的瓷器碎裂成片,散落的香料散发出浓烈却绝望的异香。幸存的车夫和商人哭喊着四散奔逃,随即被追上来的马贼无情砍倒,鲜血迅速染红了黄沙。
“将军!是西边来的粟特商队!运的都是值钱的好货!被‘黑风沙’那伙马贼盯上了!”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并州军侯指着战场,声音带着一丝贪婪的颤抖。
吕布的目光扫过那些散落在地、在夕阳下折射出诱人光芒的货物:成匹的蜀锦光泽黯淡却难掩华贵;散落的乳香、没药散发出馥郁的芬芳;几块滚落在地的于阗美玉,温润剔透;甚至还有几件造型奇巧、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异域器物。财富!惊人的财富!就在眼前被一群粗鄙的马贼肆意糟蹋掠夺!
一股被压抑许久的暴虐杀意,混合着对眼前财富的极度渴望,如同火山熔岩般在吕布胸中轰然爆发!连日来的憋屈、逃亡的耻辱、对未来的迷茫,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并州儿郎!”吕布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盖过了所有的厮杀与哭喊,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猛地一磕马腹,赤兔马感受到主人的无边战意,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四蹄腾空,化作一道燃烧的赤色闪电,直扑混乱的战场!
“随我——杀!!”
这一个“杀”字,裹挟着虓虎濒死反扑的凶戾,带着对财富的赤裸贪婪,更蕴含着吕布在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疯狂!它像一针最猛烈的兴奋剂,狠狠扎进了那些原本萎靡不振的并州残兵心头。
绝望的双眼瞬间被血丝和贪婪点燃!疲惫的身躯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凶残的力量!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兵,如同被唤醒的狼群,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纷纷翻身上马,抓起手边残破的刀枪,不顾一切地跟着那道赤色的身影,朝着正在狂欢劫掠的马贼狂潮般席卷而去!
吕布一马当先,赤兔马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便撞入马贼群中。方天画戟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没有精妙的招式,只有最原始、最暴力的劈砍横扫!戟刃过处,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雨和残肢断臂!一个挥舞着狼牙棒、满脸横肉的羌人首领嚎叫着迎上来,吕布看也不看,戟杆一抖,月牙小枝精准地勾住对方兵器,顺势一个狂暴的回拉!那首领连人带棒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扯离马背,吕布手腕一翻,大戟如铡刀般顺势劈下!
“噗嗤!”
血光冲天!一颗硕大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飞上半空,无头的尸身被赤兔马撞飞出去,砸倒一片。
“挡我者死!”吕布的吼声如同九幽寒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竟无一合之敌!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阵型,什么配合,只是认准了那些正在抢夺最贵重箱子的马贼头目,笔直地冲杀过去!方天画戟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骨骼碎裂声,硬生生在密集的马贼群中犁开一条血肉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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