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腹地,哀牢山深处,新辟的矿场与工坊区如同蛮荒之地嵌入的异色补丁,日夜喧嚣。炉火熊熊,映照着诸葛亮紧锁的眉头。他立于新落成的冶炼工坊高处,俯瞰下方:巨大的水力鼓风皮囊在溪流驱动下“呼哧”作响,将强劲气流送入半人高的斑铜熔炉;赤膊的工匠与归附的蛮族青壮挥汗如雨,将拣选好的孔雀石与锡石投入炽热的炉膛;叮叮当当的锻打声不绝于耳,那是匠人在捶打冷却的斑铜粗胚,试图将其塑造成弩臂的形状。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金属与汗水混合的浓烈气味。孟获站在诸葛亮身侧,粗犷的脸上带着几分敬畏与期待,指着炉中翻滚的暗红色熔流:“丞相,这‘斑铜’真能胜过汉人的精铁?”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深邃:“此乃南中大地所赐,集铜锡之精华,淬火后刚柔并济,穿透力尤胜寻常铁甲。待‘斑铜神机弩’成军,便是破开刘基铁器壁垒之利器。”他声音沉稳,却掩不住眼底深处的一丝焦灼。蜀汉困局如芒在背,刘基的铁器垄断如同无形的枷锁,这南中矿脉与斑铜技术,是他呕心沥血寻得的唯一破局希望。
然而,这希望之光,正被一双来自北方的无形之手悄然遮蔽。
工坊角落,一个皮肤黝黑、操着流利南中土语的“胡商”正指挥着几名蛮族劳力搬运耐火砖。他叫阿鲁,自称来自更南方的永昌郡,熟悉矿冶,被诸葛亮招募为工坊管事。无人知晓,他真实身份是马钧精心挑选、经刘基情报机构严格训练的技术间谍。他早已混入工坊,凭借过人的“技艺”和对南中风土的熟悉,迅速取得了信任,负责关键设备——鼓风系统与炉膛耐火层的维护。
阿鲁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冰冷地扫过工坊的核心:那几台依靠水力驱动、结构复杂的大型鼓风皮囊,以及熔炉内部由特殊黏土烧制、层层垒砌的耐火内衬。他袖中藏着几块颜色略深、质地看似与普通耐火砖无异的砖块,以及一小包细腻如尘的灰色粉末——这是马钧特制的“崩解剂”,由数种遇高温易膨胀或产生腐蚀性气体的矿物粉末混合而成。
机会终于来临。几台水力鼓风机连日超负荷运转,负责传动齿轮组的轴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诸葛亮下令停工半日,全面检修。阿鲁主动请缨,带着几个“心腹”蛮工负责更换轴承和检查炉膛。
“动作麻利点!丞相等着看新一批弩臂出炉!”阿鲁吆喝着,亲自爬上高高的鼓风架。他手法娴熟地拆卸下磨损的青铜轴承,却将几枚看似崭新、实则内部被钻出细微裂纹、并填充了少量崩解剂的劣质轴承换上。这些轴承在持续的高负荷运转下,裂纹会迅速扩大直至崩碎。
与此同时,在炉膛内部。趁着炉温稍降,阿鲁带着人钻进去检查耐火层。“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砖都酥了,得换!”他指着几处关键承力点,大声吩咐。蛮工们不疑有他,迅速将阿鲁递来的“特制”耐火砖替换上去。这些砖的黏土中,早已混入了足量的崩解剂粉末。
检修完毕,工坊重新点火。炉火再次熊熊燃烧,鼓风机在阿鲁更换的轴承带动下,发出比以往更加沉闷的“嘎吱”声,仿佛垂死野兽的喘息。诸葛亮并未在意这细微的异响,他的心神已被炉中再次翻腾的斑铜熔液所吸引。王锤在一旁紧张地指挥着投料和控温,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
“丞相,这一炉火候极佳,斑铜成色定能更上层楼!”王锤抹了把汗,兴奋地汇报。
诸葛亮微微颔首,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希冀。他仿佛看到了由这南中斑铜铸就的强弩,洞穿刘基铁甲大阵的景象。
就在这时——
“嘎嘣!咔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猛地从鼓风架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嘭”的一声巨响,一台大型鼓风皮囊的传动轴骤然断裂!沉重的皮囊如同泄了气的巨兽,瞬间瘫软下去,强劲的气流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王锤骇然回头。
变故并未停止!
失去强风助燃的熔炉内,温度骤降,未完全熔化的矿石与熔剂剧烈反应,炉内压力失衡!几乎在同一时刻,炉膛内壁被替换了“特制”耐火砖的关键节点,在高温和内部崩解剂的共同作用下,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般,无声无息地崩裂开来!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猛然炸响!坚固的熔炉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炉壁在内部高压和结构破坏的双重打击下,轰然炸裂!炽热的铜水、燃烧的木炭、滚烫的矿渣如同火山喷发般,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向四面八方激射!
“保护丞相!”侍卫长嘶声力竭,数名亲卫瞬间扑倒,将诸葛亮死死护在身下。滚烫的碎渣和灼热的气浪席卷而过,惨叫声、惊呼声、器物倒塌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工坊!
烟尘弥漫,火光冲天。待爆炸的余波稍息,诸葛亮推开护卫,踉跄站起。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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