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层无形的薄膜,裹着医院长廊里往来的脚步声。丁子轩刚查完房,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碘伏的黄渍,他边走边翻着手里的病历夹,眉头微蹙——7床那个术后感染的病人,各项指标还是不太稳定。
“丁医生!”
身后传来清脆的喊声,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丁子轩回过头,看到护士站的实习生小林抱着一摞输液单,脸颊红扑扑的,像颗熟透的苹果。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刚查完房的沙哑,目光落在她怀里摇摇欲坠的输液单上。
“3床的爷爷又在闹脾气了,说药太苦,不肯吃。”小林的声音带着点无措的软,手指绞着白大褂的衣角,“我跟他说良药苦口,他不听,还说……还说要找丁医生您评理。”
丁子轩的眉头松了些,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3床的老爷爷是个退休教师,性子像小孩,每次吃药都要闹点小脾气,偏生只听他的话。
“我去看看。”他合上病历夹,往3床病房走时,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像要去赴一场特殊的“约会”。
病房里,老爷爷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床上看报纸,床头柜上的药盒被推到了最边缘,像个被冷落的孩子。陪护的老奶奶在一旁叹气,手里拿着杯温水,劝得口干舌燥。
“李爷爷。”丁子轩的声音放得很软,像块被温水泡过的棉花。
老爷爷猛地回过头,脸上的赌气瞬间化成了委屈,像个被抓住把柄的小学生:“子轩啊,你来得正好!这药苦得像黄连,我可不吃!”
“苦才有效啊。”丁子轩走过去,拿起药盒看了看剂量,动作自然地坐在床沿,“您上次说想孙子了,等您把药吃了,炎症消了,就能出院去看他了,不然总在医院躺着,多闷。”
老爷爷的耳朵动了动,像只被说中心事的兔子。他瞥了眼药盒,又看了看丁子轩认真的脸,嘴硬道:“那……那也不能这么苦啊。”
“我给您备了这个。”丁子轩像变戏法似的,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吃完药含一颗,就不苦了。”
这是三玖昨天塞给他的,说他总忘了吃早餐,备点糖防低血糖。没想到今天派上了别的用场。
老爷爷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却还端着架子:“哼,我才不是为了糖……”
话没说完,已经乖乖拿起药片,就着温水吞了下去,动作快得像怕被人反悔。老奶奶在一旁笑得直摇头,给丁子轩递了杯茶:“这老爷子,也就听你的话。”
丁子轩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的暖意像刚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泡泡。他想起三玖早上说的“医院里的老爷爷肯定很可爱”,突然觉得,她说得真对。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护士的喊声:“董医生!抢救室准备好了,病人马上到!”
丁子轩站起身,看到董嘉穿着沾着血渍的手术服,正往抢救室跑,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像条没关紧的水龙头。
“怎么回事?”丁子轩拦住他,声音瞬间绷紧,像根被拉满的弦。
“车祸,脾破裂,失血性休克。”董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我刚做完一台手术,人手不够,你……”
“我来。”丁子轩没等他说完,已经转身往更衣室走,白大褂的下摆在空中划出道利落的弧线,“让麻醉师准备,我五分钟到。”
冲进更衣室时,他的手指在解衬衫纽扣时顿了顿。口袋里的手机硌得慌,是三玖早上发来的消息:“中午给你带了金枪鱼三明治,别又忘了吃。”
他摸出手机,飞快地回了句“临时有手术,不用带了”,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动作麻利地换上手术服,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抢救室的灯亮起时,丁子轩已经站在了手术台旁。病人的血压持续下降,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像只尖叫的鸟。他接过手术刀,指尖稳得像块磐石,目光锐利如鹰,瞬间进入了手术台模式。
“吸引器。”
“止血钳。”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和刚才哄老爷爷吃药的温柔判若两人。止血、剥离、缝合……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台精密的仪器,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滴,砸在手术服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像朵无声绽放的花。
董嘉在一旁递器械,看着丁子轩专注的侧脸,眼底的敬佩像潮水般涌上来。这就是丁子轩,平时看着温和,一到手术台,就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仿佛没有他搞不定的险情。
三个小时后,当最后一针缝合线打好结,丁子轩终于松了口气,像根突然被剪断的弦。他摘下口罩,口罩边缘的勒痕深深嵌在脸上,像道苍白的沟壑,却挡不住他眼底的疲惫和释然。
“生命体征稳定了。”护士报着数据,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丁子轩点点头,没说话,只是看着心电监护仪上平稳跳动的曲线,像在欣赏一幅刚完成的杰作。他走出抢救室时,腿有点软,像踩在棉花上,胃也空得发慌,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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