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额角滚落的汗珠，在控制台冰冷的金属边缘摔得粉碎。猩红的倒计时数字跳动着，像垂死心脏的最后抽搐——00：00：03。他指尖悬在最后一个输入键上，微微发颤，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整个空间只剩下金属摩擦空气的嘶鸣，和每个人被恐惧攥紧的、几乎停滞的心跳。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深潭般的孤注一掷。食指猛地落下，敲击声清脆却沉重如铁锤。一声悠长的电子提示音蓦然划破死寂。屏幕上，刺目的血红瞬间褪去，被一行冰冷的绿字覆盖：“自毁程序已终止”。
这行字像一道无形的赦令，紧绷的弦骤然松弛。控制台另一侧，操作员李哲几乎瘫软在座椅里，指尖仍停留在操作光屏上。他刚刚完成的操作序列，如同在暴风雨中穿针引线，精准无误。远处排列的休眠舱内，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熄灭。金属舱盖无声滑开，被禁锢其中的人们缓缓睁开双眼。最初的眼神空洞、浑浊，仿佛蒙着一层厚重的阴翳，随后，那层阴翳如冰雪消融，显露出底下属于“人”的迷茫与初醒的痛楚。有人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刺眼的光线，有人困惑地触摸身下的金属，低微的、带着不确定的呻吟声，如同初生婴儿的啼哭，开始在沉寂的大厅里零星响起，汇成一片劫后余生的、令人心颤的嗡鸣。
就在这片复苏的声浪中，负责人脸上的疯狂如同被无形巨掌瞬间抹去，只余下死灰般的绝望。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朝着最近的出口通道发足狂奔。金属通道冰冷的光线落在他扭曲的脸上，徒劳的狂奔里只剩下被彻底碾碎的野心。
“拦住他！”苏星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利剑出鞘。
队员们的身影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从不同的方位闪电般扑出，瞬间封死了所有可能的去路。通道尽头冰冷的金属墙壁，成为负责人逃亡的终点。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粗重的喘息。那双曾经闪烁着掌控一切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疯狂与怨毒，狠狠扫过围拢上来的众人。
“呵……”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带着血沫般的冷笑，声音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以为……以为毁掉这里就万事大吉了？太……太天真了！”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诅咒，“还有最后一步……一步真正的‘清洗’！信号……三天之后，信号会通过全球的通讯网络，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钻进他们的脑子里！你们……你们所有人，都会变成疯子！互相撕咬的疯子！你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化为乌有！”
通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冰冷的金属壁间回荡。苏星晚向前踏出一步，脚步声清晰而稳定。她的目光如同淬炼过的寒铁，穿透负责人眼中翻腾的恐惧与怨毒，直刺他混乱的灵魂深处：“你已无路可逃。现在，说出那个信号发射站的位置。这是你唯一能做的、稍微减轻罪孽的事。”
负责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星晚，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动摇的裂痕。他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通道里格外刺耳，像破旧的风箱在做最后的挣扎。汗水沿着他灰败的鬓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所有人心头。终于，他紧绷的肩膀垮塌下去，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喉咙里发出一声漫长而沙哑的叹息，那叹息里充满了被彻底碾碎的疲惫和认命的绝望。
“……东经……北纬……”一串精确的数字坐标从他干裂的嘴唇间艰难地挤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像在灼烧他的喉咙。他闭上眼，声音低哑得如同梦呓，“……一座无人岛……孤悬海外……信号发射站……就藏在……岛中心的山谷里……三天……三天后正午……启动……”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囊，颓然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头颅深埋进臂弯，只剩下肩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这串坐标，如同点燃了引信的炸药。苏星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通过加密信道，将情报连同现场获取的零星技术碎片，紧急发往首都最高危机应对中心。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巨浪。不到半小时，一场跨越所有时区、连接着全球各大国核心指挥中心的紧急视频会议在虚拟空间里骤然亮起。无数张或凝重、或焦灼的面孔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上，背景是各自国家昼夜不息的指挥大厅。
“信号模型初步解析结果出来了！”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欧盟技术官声音急促，她身后的屏幕上飞速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脑波模拟图，“初步判定是特定频段的神经干扰脉冲，通过现有卫星通讯及地面基站网络传播，目标……目标直指人类前额叶控制区域！”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一旦成功发射，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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