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成帝让尚书弹劾王章,说:“王章明知冯野王以前因为是诸侯王的舅舅而出京补任官职,却私下推荐他,想让他入朝为官,这是阿附诸侯;又明知张美人侍奉皇上,却胡乱引用羌胡杀子净化肠胃的事,说那些不合适的话。”把王章交给司法官吏处理。廷尉给他定了大逆不道的罪,认为他“把皇上比作夷狄,想要断绝皇上继承人的根源,背叛天子,私下为定陶王谋划”。王章最终死在了狱中,他的妻子儿女被流放到合浦。从这以后,公卿大臣们看到王凤,都不敢正眼看他,只能侧目而视。冯野王也害怕得心里不安稳,于是就生病了。病了满三个月,汉成帝赐他休假,他就和妻子儿女回到杜陵去养病。大将军王凤暗示御史中丞弹劾冯野王,说:“冯野王得到赐假养病,却为了自己方便,拿着虎符离开郡界回家,这是对诏令不敬。”杜钦给王凤写了封信说:“二千石的官员生病,得到赐假可以回家,这是有先例的;但没有明确规定不能离开郡界。经传上说:‘奖赏有疑问的时候,应该给予奖赏,’这是为了广施恩惠,鼓励人们立功;‘处罚有疑问的时候,应该免除处罚,’这是为了慎重使用刑罚,对于难以确定的事要留有余地。现在抛开规定和先例,却用所谓对诏令不敬的法律来治罪,这和‘处罚有疑问时免除处罚’的意思相差太远了。就算因为二千石官员掌管着方圆千里的地方,肩负着军事重任,不应该离开郡界,要把这个作为以后的法律,那冯野王的事也是发生在制定这个规定之前啊。刑赏是大事,一定要慎重。”王凤不听,最终还是罢免了冯野王的官职。当时很多老百姓都觉得王章冤枉,还指责朝廷。杜钦想补救这个过错,又劝王凤说:“京兆尹王章,他犯的事很隐秘,连京城的人都不太清楚,何况是远方的人呢!恐怕天下人不知道王章确实有罪,还以为他是因为直言进谏才获罪的。如果是这样,就会堵塞大家进谏的言路,损害皇上宽厚英明的品德。我认为应该借着王章这件事,提倡大家直言极谏,召见郎官和侍从官员,让他们畅所欲言,比以前更加宽松,以此向天下表明,让大家都知道皇上圣明,不会因为臣子说话而治罪。如果这样做,流言就会消失,疑惑也会消除。”王凤把这个计策报告给汉成帝并施行。
这一年,陈留太守薛宣被任命为左冯翊。薛宣在担任郡守期间,所到之处都很有声望和政绩。薛宣的儿子薛惠担任彭城令,薛宣曾经路过他所在的县,心里知道薛惠没什么能力,也不询问他官吏职责方面的事。有人问薛宣:“你为什么不教导告诫薛惠如何做好官吏的职责呢?”薛宣笑着说:“做官之道以法令为准则,有问题可以通过询问知道答案;至于有没有能力,这是天生的资质,怎么能通过学习获得呢!”大家传开了,都觉得薛宣说得有道理。
阳朔二年(公元前23年)
春天三月,汉成帝大赦天下。
御史大夫张忠去世。
夏天四月丁卯日,任命侍中、太仆王音为御史大夫。从这以后,王氏家族的势力越来越大,郡国的太守、国相、刺史等官员都出自他们门下。“五侯”和他们的兄弟们竞相追求奢侈,各地送来贿赂的珍宝源源不断,他们都精通人情世故,喜欢结交士人、供养贤才,不惜钱财地施舍来攀比高低;家里宾客满门,大家都争着为他们宣扬声誉。刘向对陈汤说:“现在灾异现象这么多,而外戚王氏家族的势力却日益强盛,这样下去一定会危及刘氏江山。我有幸作为皇室的同姓后代,历代蒙受汉朝的厚恩,身为宗室的遗老,侍奉过三代君主。皇上因为我是先帝的旧臣,每次召见我,都对我很优待。如果我都不说,还有谁该说呢!”于是他上了一道密封奏章,极力劝谏说:“我听说君主没有不想国家安定的,然而常常陷入危机;没有不想国家长存的,然而常常走向灭亡,这是因为没有掌握驾驭臣子的方法。大臣掌握权柄,把持国政,没有不带来危害的。所以《尚书》上说:‘臣子如果作威作福,就会危害家族,给国家带来凶险。’孔子说:‘国家的爵禄不再由公室掌控,政权落到大夫手中,’这就是国家危亡的征兆啊。现在王氏这一个家族,乘坐着华丽车子的就有二十三人,身着青紫色官服、佩戴貂尾和金蝉的人挤满了朝堂,像鱼鳞一样排列在皇上身边。大将军执掌政事,独揽大权,‘五侯’骄横奢侈,超越本分,都在作威作福,肆意决断,行为污浊却假装治理有方,为了私利却假托为公,依靠太后的尊位,借着甥舅的亲密关系,树立自己的威严。尚书、九卿、州牧、郡守都出自他们门下,掌握着国家的关键权力,结党营私,相互勾结;称赞他们的人就被提拔,违背他们心意的人就被诛杀伤害;说客们帮他们说话,掌权的人为他们美言,排挤宗室,孤立削弱公族,对于那些有才能智慧的宗室成员,更是诋毁不让他们晋升,远远隔绝宗室担任重要职务的机会,不让他们在朝廷和宫中任职,就怕他们和自己分权;还多次拿燕王、盖主的事来让皇上起疑心,却避讳吕氏、霍氏专权的事而不肯提及。他们内心有像管叔、蔡叔那样谋逆的念头,表面却假托周公辅佐的言论,兄弟占据重要职位,宗族势力盘根错节,从上古到秦汉,外戚权势显赫没有像王氏这样的。事物兴盛到极点一定会有不同寻常的变异先出现,这是给当事人的微小征兆。孝昭帝的时候,泰山上有块石头立了起来,上林苑里倒伏的柳树又重新长了起来,后来孝宣帝就即位了。现在王氏在济南的先祖坟墓旁,梓木柱子长出了枝叶,枝叶茂盛,向上伸出屋顶,树根扎进地里,就算是当年石头立起、柳树复生的征兆,也比不上这个明显。事物的发展趋势不会让两种势力并立,王氏和刘氏也难以并存,如果下面的王氏像泰山一样安稳,那上面的刘氏就像累起来的鸡蛋一样危险。陛下作为子孙,守护宗庙,却让国家的命运转移到外戚手中,自己的地位下降如同奴仆,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宗庙着想啊!女人应该以夫家为内,以娘家为外,这也不是皇太后的福气啊。孝宣皇帝不把权力交给舅舅平昌侯,所以才能保全他。明智的人能在福运还没形成的时候就创造福运,在祸患还没发生的时候就消除祸患。陛下应该颁布明确的诏令,宣扬美好的旨意,亲近宗室,接纳信任他们,罢黜疏远外戚,不要把政权交给他们,让他们都辞官回家,效仿先帝的做法,厚待外戚,保全他们的宗族,这确实符合太后的心意,也是外戚家族的福气。这样王氏可以长久存在,保住他们的爵位俸禄,刘氏江山也能长治久安,不失去国家,这是使内外亲族和睦,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的计策啊。如果不施行这个计策,田氏代齐的事可能会在今天重演,春秋时期晋国六卿专权的情况也一定会在汉朝出现,这对后代来说是很明显的忧患。希望陛下能深思啊!”奏章呈上去之后,汉成帝召见刘向,为他的心意叹息悲伤,对他说:“你先别说了,我会考虑的。”然而最终还是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