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飞檐上的铜铃在晨风中轻晃,发出细碎的清响。卫蓁蓁倚着朱漆廊柱,望着天际渐染的霞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玉镯。这只家传的青白玉镯陪伴她已有十八载,温润的触感如同母亲的手,即便在昨夜惊心动魄的厮杀后,仍在她腕间散发着沉静的光。镯身上雕刻的缠枝莲纹早已被岁月磨得光滑,唯有内侧那道极细的刻痕,是幼时调皮摔落时留下的,此刻在晨光中泛着微白。
"姑娘,该换药了。"小沙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卫蓁蓁回头,看见萧沅斜倚在三丈外的廊柱旁,玄色劲装左肩处渗出暗红血迹,却仍强撑着擦拭佩剑。剑锋映着天光,将他眼底的血丝照得分明。另一侧,容珩正将染血的绷带缠回小臂,墨色长袍下摆还沾着佛堂石阶的青苔,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撞,发出泠泠声响。
檀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卫蓁蓁想起昨夜玄衣老怪的利爪擦过容珩咽喉时,萧沅的长剑如何划破雨幕;也记得容珩掷出的银针射中老怪命门那刻,萧沅如何旋身将她护在怀中。两人身上的伤口皆是为她而留,可此刻却隔着三丈距离,连目光都刻意错开。
"多谢二位。"她轻声开口,玉镯随着动作轻碰衣襟,发出细微的脆响。话音未落,腕间突然传来异样的凉意——玉镯表面裂开一道细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
"当心!"萧沅和容珩异口同声。卫蓁蓁本能地后退半步,玉镯"啪嗒"坠地,在青石板上裂成两半。断裂处的夹层中,一张泛黄的薄绢随着晨风轻轻颤动,上面细密的朱砂点连成蜿蜒的山脉轮廓。
容珩动作极快,袍袖扫过地面时已将薄绢握在手中。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腹摩挲着绢布边缘的云雷纹:"这是前朝皇室秘藏的山河图。"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当年太祖皇帝为防外敌觊觎,将国库半数珍宝藏于隐秘之地,图中标记的星点,正是开启宝库的钥匙。若被北狄人得知,边关战事恐生变数。"
萧沅的长剑"铮"地归鞘,玄铁护手擦过卫蓁蓁手背,留下一道浅红痕迹。他盯着容珩手中的薄绢,眉峰蹙起:"容大人仅凭云雷纹便断定是藏宝图?先将地图锁入密匣,再议对策。此等机密若泄露半分,便是抄家灭族之罪。"
"抄家灭族?"容珩轻笑一声,将绢布递给卫蓁蓁,指尖却在触及她手掌时微微顿住,"萧将军别忘了,昨夜若不是卫姑娘引开玄衣老怪,你我早成刀下亡魂。这玉镯既是她母族遗物,理应由她定夺。"
卫蓁蓁接过地图,指尖触到绢布上凸起的暗纹——那是北斗七星的排列,与父亲临终前在她掌心画的图案如出一辙。记忆如潮水涌来:十六岁那年,卫家军全军覆没,父亲将她托付给姑母时,曾在她掌心反复描绘这个图案。当时父亲说,这是卫家世代守护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示人。
"容大人说要按图索骥,提前转移宝藏。"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将碎镯收入锦囊,断裂的玉片硌得掌心生疼,"但萧将军担心行踪泄露,想以假图引蛇出洞。"她忽然轻笑一声,眼中泛起薄雾,"你们可曾想过,这玉镯为何会在此时碎裂?"
萧沅与容珩同时一怔。卫蓁蓁将地图举向晨光,那些朱砂点在光晕中竟化作流动的赤色,蜿蜒成卫家军当年布防的星图。她腕间的旧伤突然作痛,那是三年前为护萧沅挡箭留下的疤痕,此刻随着心跳隐隐发烫。
"这不是藏宝图。"她将绢布递给容珩,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是卫家军的退路。图中标记的不是宝库,而是太行山脉的隐秘据点。若北狄铁骑南下,这些地方可容纳十万百姓避难。"
佛堂突然陷入死寂。容珩盯着绢布上逐渐清晰的城防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萧沅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你可知此举会触怒当今圣上?卫家满门忠烈的名声,难道要毁在这张图上?"
"正因卫家世代忠良。"卫蓁蓁反手握住他的手,又看向容珩微微发白的指节,"所以容大人昨夜才会冒险相救,萧将军才会不顾禁令追查真相。"她将碎镯贴在胸口,断裂处的冷意刺得生疼,"这玉镯断得好,有些秘密,本就该见光。"
晨钟突然在远处敲响,惊起满树寒鸦。卫蓁蓁望着两人眼底同样的血丝,忽然明白这场纠葛从不是选择——当玉镯碎裂的那一刻,他们早已被同一张地图系在了一起。
然而事情远非想象中简单。三日后,当他们带着地图潜入太行山脉时,发现所有据点均已被改造成机关重重的迷宫。山涧里漂浮的腐木上刻着诡异的符文,与卫家祖祠记载的暗语完全相反。容珩的银针刺入岩壁,带出的竟是黑色毒雾;萧沅的长剑劈开石门,门后赫然是北狄人留下的狼头图腾。
"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容珩擦拭着银针,目光落在卫蓁蓁腰间的碎镯,"这玉镯里的地图,恐怕只是个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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