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的日头刚过正午,西跨院的门槛就快被踩烂了。十几个扎着总角的小孩围着小石头,把他手里的护心镜抢来抢去,银铃般的笑声比糖球炉子的咕嘟声还热闹。
“给我看看!就看一眼!”
“我爹说这是战神的铠甲零件,能挡刀子!”
“小石头你真小气!昨天郡主都给你糖球了,你也该给我们玩玩!”
小石头紧紧攥着护心镜,脸涨得通红,像颗熟透的山楂:“这是战神爷爷给我的!你们要要自己去跟他要!”
“我们不敢……”小孩们瞬间蔫了,纷纷往后缩。昨天南宫翎训小石头的阵仗,有几个蹲在墙根的小孩看见了,至今想起那身泛着冷光的铠甲,还吓得直哆嗦。
“不敢跟将军要,不会跟我要吗?”白若雪端着盆刚熬好的糖浆从厨房出来,听见院子里的吵闹,眼睛瞬间亮得像两盏琉璃灯。她把糖浆盆往石桌上一放,叉着腰笑,“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个能反光的玩意儿吗?郡主给你们做!”
“真的?”孩子们齐刷刷抬头,眼睛里的光比护心镜还亮。
“那还有假?”白若雪拍了拍胸脯,围裙上的糖霜簌簌往下掉,“等着!”
她转身就往库房跑,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小孩和追出来的王大厨。王大厨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面粉:“郡主!您那糖浆还没凉呢!做‘琉璃糖球’的时辰快过了!”
“等会儿再做!”白若雪的声音从库房方向传来,夹杂着翻找东西的哐当声,“这可是个大商机!比糖球赚钱!”
南宫翎刚从演武场回来,身上的银甲沾着汗,正想解甲歇息,就看见白若雪抱着堆黄铜片跑出来,后面跟着拎着算盘的林掌柜,林掌柜的眼镜歪在鼻尖,嘴里直念叨:“郡主!这铜片是用来补锅的!一斤要三文钱呢!”
“补锅哪有做玩具赚钱?”白若雪把铜片往石桌上一摊,拿起把小锤子就敲,“你看这厚度,打磨打磨不比护心镜差?”
南宫翎的视线落在那堆黄铜片上,又扫过围着石桌的小孩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解护心镜搭扣的手顿住了——昨天被拆的地方还空着,露出里面的素色里衣,像块醒目的补丁。
“若雪,你要做什么?”他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做‘迷你护心镜’啊!”白若雪头也没抬,锤子把铜片敲得叮当响,“你看这市场需求多大!五文钱一个,成本才一文,净赚四文!卖一百个就够买四十串糖葫芦了!”
“你要用铜片……仿护心镜?”南宫翎的嘴角抽了抽,看着她把圆乎乎的铜片往磨石上蹭,动作粗鲁得像在北境敲蛮族的头盔,“这是补锅的铜片。”
“补锅的怎么了?”白若雪拿起块磨得发亮的铜片,往阳光下一晃,还真能照出人影,就是边缘毛糙得像没削皮的土豆,“你看!能反光!小孩哪懂什么寒铁黄铜?能照出麻雀就行!”
她说着就往铜片上系红绳,动作飞快,活像在给糖球穿签子。系好后往小石头手里一塞:“试试!”
小石头举着铜片跑了两圈,笑得咯咯响:“比护心镜还轻!郡主你太厉害了!”
“我要一个!”
“我也要!我娘给了我五文钱!”
“赵铁柱!帮我抢一个!”
孩子们瞬间炸了锅,掏铜板的掏铜板,扯衣角的扯衣角,连刚路过的张大妈都被孙子拽住胳膊:“奶奶!我也要‘战神小护心’!”
“什么‘战神小护心’?”张大妈凑过来看,看见白若雪手里的铜片,突然笑了,“这不就是块磨亮的铜片吗?”
“这您就不懂了吧?”白若雪举起块做好的“迷你护心镜”,嗓门比卖糖球时还亮,“这叫‘战神同款辟邪镜’!小孩子戴在身上,能吓跑恶狗,还能照出藏起来的糖球!五文钱买个平安,值不值?”
“值!太值了!”立刻有个胖妇人掏出铜板,往白若雪手里一塞,“给我来两个!我家那俩小子总被狗追!”
“我要三个!”
“给我留五个!”
林掌柜的算盘打得飞快,算珠碰撞声盖过了锤子敲铜片的叮当声:“郡主!预定五十个了!这才一炷香!”
南宫翎站在旁边,看着白若雪把补锅的铜片卖出糖球价,突然觉得自家铠甲的处境岌岌可危。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空缺处,又扫过白若雪手里的小锤子,喉结滚了滚:“若雪,适可而止。”
“快了快了!”白若雪头也没抬,手里的锤子敲得更欢了,“等这批卖完,我给你买块新的寒铁,让铁匠铺给你补护心镜——不,给你打个更结实的!”
她这话刚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手里的小锤子没敲准铜片,反倒敲在了石桌上的糖罐上,碎糖块溅了她一围裙。
“哎呀!”白若雪手忙脚乱地去捡,头发上沾了好几粒砂糖,像落了场糖霜雪。
南宫翎无奈地摇摇头,弯腰帮她捡糖块。指尖触到她沾着糖粒的围裙,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前几日还为祖传护心镜心疼的郡主,此刻正为几文钱的铜片忙得团团转,头发上的糖粒比北境的星星还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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