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他便停下了脚步。
挡在前面的是一个足有二十丈长宽的水池。
但水池里的不是水，而是酒。
水池边上，横七竖八地全都是七十二宗的天之骄女们，她们曾被无数宗门师兄弟们爱护，甚至像孩子一般被宠溺着。
但现在，她们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碎，洁白的身体上，则仍残留着各种被蹂躏，羞辱的伤痕。
鲜血到处都是。
他看到落花宗的苏玥，玄霜宗的雨晴，还有那位牡丹宗的大凶姐姐紫婷……
张君阳缓步向前走着，有些尸体，甚至已经被毁得看不出容貌。
他的拳头紧握着，身上有一层无形的真气升起，犹如滚水般翻涌升腾。
小白害怕地跟在后面，战战兢兢地与张君阳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从未见过老大如此愤怒。
张君阳现在就仿佛是一团已经被点燃的火，只需要一根引燃的线，便能毁灭目所能及的这片世界。
忽然，张君阳站住了脚步，隐约听到前方有什么声音传来。
他侧耳听了片刻，旋即快步向前方跑去，那又是一条廊道。
张君阳一冲进里面，就看到地上有个白色的影子在蠕动。
他立刻看见那是一个女子。
在她经过的地方，身下竟然还拖出了长长一段血痕。
张君阳不由分说地冲上去，将其扶起，这时他才看清，眼前的女子，竟然是居合宗的邱雪！
“邱雪姐姐……”张君阳无法再忍耐，只说了四个字，眼泪便已夺眶而出。
邱雪微微一怔，旋即微笑：“好弟弟，你终于来了。”
张君阳努力控制心神，使出真灵归元术，为其治疗。
在这个过程中，他感应到邱雪的身子遭受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摧残。
张君阳抬头望去。
邱雪是从对面的那房间里爬出来的，已经快爬到这个酒池殿中，爬了多长的路，就在身后留下了多长的血痕。
直至此刻，她仍在流血。
张君阳心如刀割，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也已经嘶哑得像是搅着一堆砂砾般含混不清。
“别担心，我为你报仇，是那个……圣子，对吗？”
珑雪微微喘息，将他治疗的手推开，微笑道：“君阳弟弟，别在我身上浪费力气。那圣子……是九黎宗的少宗主……贺道云。”
“贺道云？”张君阳愣了愣，他依稀记得前些年曾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但后来便不再听人说起，似是泯然于众人。
珑雪叹道：“君阳，你有所不知，那贺道云早在少年时分，就传出他其实是远胜于圣皇宗肖承的天才。”
“但也正因为这样，九黎宗生怕圣皇宗妒贤嫉能，因此早早地便将其藏匿起来。”
“但未想到，他们误打误撞间，破除了封印，唤醒了长眠与此的魔主。”
“魔主看中了贺道云的天赋，将其收为圣子，亲自教导，故而整个七十二宗九宫之内，大家都以为贺道云在数年前便已遭意外，失踪夭折，时至今日，更是早已无人再记得贺道云。”
“而如今，贺道云在魔主的教导下，已经偷偷修炼至化灵境巅峰，助魔主解开封印之后，九黎宗干脆撕破脸来，大开杀戒，将我们七十二宗的这些姐妹全都掳了来……”
说到这里，珑雪急怒攻心，不仅又咳出一口鲜血来。
张君阳面色微变，刚要伸手为她治疗，却仍是被珑雪拦住道：“别！”
“那贺道云以采阴补阳的邪法，实力再次大增，如今已是元婴境七层，君阳……你不是他对手的，赶紧走。别在我身上浪费这些体力！”
张君阳怒道：“姐姐，你放心，以我如今修为，不但能救你，而且一定能杀了那猪狗不如的东西为你报仇！”
珑雪听到这几句话，眼中亮起异彩，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她惨笑道：“弟弟，我知道你一直人好，可是，那贺道云……”
“我管他什么天才，有多少天才来，他们的下场，都会和那个赵群一样！”
珑雪一愣，想起当日张君阳一剑秒杀那个离火宗赵群的事，不由点了点头道：“好，很好。弟弟有出息，既然你有如此信心，真的很好，姐姐……自然信你。”
“只可惜……姐姐这辈子，是没这个缘分……跟你在一起了。”
张君阳闻言，立即想起刚才的王依舒，脸色剧变道：“姐姐，你……你想怎样，你可别……”
珑雪笑道：“你不必劝我，我这等残花败柳，活着还有何意义？弟弟若还当我是你的好姐姐，就莫要让我再带着此等奇耻大辱，苟活在这世上！”
张君阳一双眼挣得血红，只觉得呼吸艰难，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珑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分明已经是死志已决，甚至将他接下来说话的立场都堵死了。
珑雪垂首望向他腰中佩剑，幽幽叹道：“好弟弟，为我做最后一件事罢。”
张君阳睚眦欲裂，沉声道：“姐姐……你不必如此的。”
珑雪只是笑。
她笑时仍旧美得一如往昔。
“好弟弟，记住我的样子。”她艰难地伸手，帮张君阳把剑尖抬起来，对准了自己高耸的胸脯。
“姐姐笑起来，可美？”珑雪柔声问道。
“美……”张君阳颤声答道。
“就这一个字？”珑雪眨了下眼睛，依旧如那时侧倚在软榻上一般，不仅娇俏，而且狡黠。
张君阳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哽咽道：“姐姐……好，姐姐……妙，姐……姐姐钱多……又曼妙；姐姐美，姐姐香，姐姐是黑暗里的一道光！”
“噗”地一声。
魔骨深深地刺入了邱雪的酥胸，一插没柄，穿行而过。
“弟弟嘴真甜，姐姐……好喜……”
最后一个欢字，邱雪没能说出来。
而张君阳，也再没可能听到了。
张君阳将剑小心拔出，站起身来。
他随手擦了一把从眼眶中流下的泪水，和着邱雪的鲜血一起抹得满脸都是，大步向前面那个房间走去。
他很清楚邱雪最后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她要张君阳燃起滔天怒火，杀了那个圣子。
杀了贺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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