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菊堂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映得四壁悬挂的墨菊图都添了几分暖意。
沈眉庄斜倚在铺着锦垫的美人靠上,手里捻着一串紫檀佛珠,听着侍女采月细细说着储秀宫的喜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佛珠上的纹路。
“……皇上不仅晋封谨嫔娘娘为谨妃,赐居储秀宫正殿,连六阿哥都亲赐了名讳,叫弘礼呢。”
采月说罢,见沈眉庄久久不语,又轻声道,“主子与谨妃娘娘一同入宫,如今她得此荣宠,也是桩喜事。”
沈眉庄抬眼望向摇篮里的女儿,小家伙刚满两月,裹在绣着兰草纹的襁褓里,皮肤白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小拳头正攥着一角锦被,睡得安稳。
“是啊,一同入宫的妹妹,如今已是尊贵的谨妃了。”
她轻声重复,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时间过得真快。”
当年选秀时,安陵容看着不甚出彩,站在角落里几乎要被人忽略,谁能想到,短短几年竟能有这般造化?
诞育龙嗣,晋封妃位,连刚出生的孩子都能得皇上亲赐大名,这在后宫里,已是极难得的体面。
采月端过一碗温热的杏仁酪:“小主快趁热喝些,仔细凉了。”
“格格刚睡着,您也歇会儿。”
沈眉庄接过碗,却没喝,目光仍落在女儿身上。“你说,她会不会觉得孤单?”
她忽然问,“没有兄弟,将来在宫里……”
“主子慎言。”采月忙打断她,“格格是皇上的血脉,谁敢轻慢?”
“再说,您还年轻,往后总有机会的。”
沈眉庄苦笑一声,放下碗。
她怎会不知沈家的期盼?
父兄每次递进来的家信,字里行间都盼着她能诞下皇子,为沈家在朝堂上再添一份底气。
可如今,她只有这一个女儿。
“前日父亲还让人捎信来,说母亲给格格做了两身新衣裳,等封宫解了就送来。”
她轻声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字里没提别的,可我知道,他们心里是盼着……”
话说到一半,终究化作一声长叹。
摇篮里的格格似是被惊动,哼唧了两声,沈眉庄忙俯身轻拍,指尖拂过女儿柔软的胎发。
小家伙很快又睡熟了,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罢了,有她在,我便知足了。”
沈眉庄直起身,语气渐渐平静,“去取那对羊脂玉的小镯子来,送到储秀宫去,就说是我给六阿哥的贺礼。”
“主子要亲自去吗?”采月问。
“不必了,封宫期间,规矩不能破。”
沈眉庄望着窗外的飞雪,“让小厨房做些芙蓉糕,也一并送去。”
“就说……替我恭喜谨妃娘娘,愿六阿哥平安康健。”
采月应声退下,暖阁里只剩下炭火的轻响。
沈眉庄重新坐下,看着摇篮里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渐渐沉淀下来。
同入宫门,有人青云直上,有人安稳度日,或许这便是命数。
她虽没能如沈家所愿诞下皇子,却有这乖巧的女儿承欢膝下,已是旁人求不来的福气。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存菊堂的暖阁里,却因这小小的生命,透着一股寻常却踏实的暖意。
碎玉轩的朱门刚撤了封禁的木牌,檐角的铜铃还没来得及抖落积尘,槿汐便捧着刚从内务府打听来的消息,脚步匆匆地跨进殿内,脸上带着难掩的凝重与急切。
甄嬛正斜倚在铺着獭兔毛垫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绣着折枝玉兰的云锦薄被,闻言缓缓抬眸。
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槿汐,外头可是有了新动静?”
前阵子疫病封宫,碎玉轩地处偏僻,加之医药饮食皆按规制配给、管控严谨。
甄嬛起初还忧心疫气蔓延,后来见封宫之策严密,后宫疫情始终未敢扩散,便放下心来,一门心思调养身子,只盼腹中龙裔平安康健。
“主子,可是天大的消息!”
槿汐快步上前,敛衽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方才内务府传旨,册封谨嫔为谨妃,赐居承储秀宫正殿,更要紧的是——
“谨妃娘娘诞下了一位阿哥,皇上龙颜大悦,亲赐名弘礼,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呢!”
“谨妃?弘礼?”甄嬛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名字,指尖猛地攥紧了身下的锦缎,指节泛白。
谁能料到,当初选秀时在人群中不甚起眼、入宫后又素来低调内敛的安陵容,竟成了同批次秀女里首位晋至妃位的人,更一举诞下皇子、母凭子贵!
甄嬛望着窗棂外的流云,心中只觉百感交集——有惊讶,有艳羡,亦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百般滋味缠在心间,难以言喻。
一旁的小允子也接口道:“小主,这消息在宫里都传遍了!”
“瑾妃娘娘生产那几日,正因时疫封着宫,皇上与皇后娘娘虽不能亲临,心里却着实记挂着。”
“奴才听内务府的小太监说,从稳婆到药材,都是内务府按着最高的例份备的,半点不敢马虎。”
他顿了顿,又往前凑了半步:“如今诞下六阿哥,皇上更是欢喜,刚宣完旨就赏了东珠十颗、赤金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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